这幅画名为“鹰逐画眉图”,一打开画卷,扑面而来的就是你死我活的紧张气氛,这是一场生死搏斗啊!你看,画面右上角,一只老鹰振翅俯冲而下,翅膀有力地扇动着,似乎每一根羽毛都支楞起来了。两只锋利的爪子,已经做好了扑食的准备,其凌厉之势令人胆寒。然而更传神的是那锐利的鹰眼,就是那么小小的一点,却让人感受到老鹰志在必得的凶狠。这两只圆圆瞪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已经无处遁逃的画眉,仿佛在说:“哪里逃!”猛禽之狠厉,尽在丹青之间。
遭遇到苍鹰这样的猛禽,这只可怜的画眉又能藏到哪里去呢?如果有茂密的草丛,枝繁叶盛的树林,也好歹有个藏身之处啊,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来。可是,四野一片荒凉,仅仅在画面左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土丘,土丘上生出了二三株小竹、野花和几丛杂草。草,稀疏枯黄;花,绿稀红瘦;竹,萧索零落,这样的藏身之地,怎能躲得过那犀利的鹰眼!可是,画眉已经慌不择路了,它仓皇逃窜,尖叫着,躲闪着,哪怕有一片叶子能遮挡住自己也好啊!和鹰的眼神恰恰相反,它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张皇与恐惧;还有那大张着的嘴巴,隔着画面,隔了数百年我们似乎仍然能听到它凄厉的惨呼。这位画家是怎样的丹青妙手,才能有这样的传神之笔!
此画的作者是元朝画家王渊,他一生工于花鸟,曾经师从赵孟頫,郭熙等元代书画大家,自成一格,虽然名气不如“元四家”那么大,但也足以称为元代花鸟画的巨擘。这样看来,画中的苍鹰和画眉栩栩如生,也就不足为怪了。
这就是一幅简单的写生画,还是有什么深刻的内涵在其中呢?我们得先关注画家生活的时代。王渊生卒年不详,基本可以确定是元朝中晚期的人。元朝占领中原之后,建立了全新的社会等级秩序,把天下人分为四等: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后两等其实都是汉人,只不过南人是南方汉人,也就是南宋的遗民,所以,在四个等级中,处于最底层。而不幸的是,王渊以及“元四家”这些文人正是处在这一阶层。尽管元朝的统治者也希望能重用这些文化精英,但异族统治带来的压抑感,使得这些艺术家们对科举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们沉吟于山水间,隐居在市井中,追求着心灵的自由,把自己的无穷心事都托付在了笔墨之间。
所谓”鹰逐画眉“,其实就是弱肉强食。那仓皇的、无可逃遁的画眉,不就是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士人的化身吗?即使向往着隐逸,但生逢乱世,谁又能主宰了自己的命运?王渊一生的命运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元四家”之一的倪瓒却是以最屈辱、最残酷的方式惨遭屠戮的,即使他是名重一时的画家又能怎样呢!
配诗如下:
草枯叶疏日西移,画眉仓皇声惨凄。
花枝惊起空嗟叹,只见苍鹘影渐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