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啸,山峦间一场茫然大雪,吹得沙沙响。佩韦一人一马骑行已近百里,经行之处无官路可走,只是延绵的险峰与峭壁,沿途四周无一村一户人家,佩韦空有一身盘缠,却无半处人家可投。
黄骠马至此也只能强打精神,这马儿是个通灵的主,知道这四下荒湮无垠,讨不到吃的也不耍赖,只乖乖跟随主人前行。若换做以往,张佩韦办个急差赶路饿着了马,这马定是不依饶。
再前行二十余里,便到了涵风关口,过那关只知是个狭长的上行道。进了道再走一个白昼,便能上得官道。佩韦包袱里倒还剩一些干粮,这马虽灵性,却无论如何过不了涵风关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正一筹莫展时,黄骠马忽得一声嘶吼,只见前面半坡处有间寺庙,张佩韦大喜过望,纵身上马朝寺庙赶去,过了前面一颗寒松,便到了庙门口。只见残垣破瓦,俨然是个荒庙。
佩韦引马推开庙门,解了绳索将马栓在院落。却说这庙倒不知个来历,也不供佛,也不供僧,只见小殿门堂,上面写着:“宴舞回闻”。进得殿中,正中央塑着个女人神像抱着琵琶半掩着容面,左侧分别一道一僧,那道人捋须颜乐,僧人却怒目横眉;右边两个文儒扮像的,一个衣着如旧朝宰相,腰配青纹石剑,另一个嬉笑着敬酒,像是个伶官。
佩韦见此,轻笑道:“好荒唐的神庙,却供着个妓女。”他心生厌恶,拔刀便欲将众像砍个稀碎。又转念想:“倒先看看有没有能给我用的物作,如没寻到,再把你们几个打的稀烂也不迟。”
暂不管这堂中荒淫作乐的景象,只身朝后堂走去,穿出后门,果然有一马棚,还囤了些草料,佩韦大喜,赶忙将马儿牵来,饱食一番。佩韦也取出包裹中的干粮,自顾饮食起来。佩韦笑着问黄骠马,吃过草料便连夜启辰赶路?那马怒吁了一声,倚卧在槽前不管。
安顿好马后,不觉天色已晚,佩韦再回到宴舞堂里寻个睡处,右侧两樽文儒对酒的地方设了个石榻,立在这儿却占了地方,有些拥挤。佩韦心说:“倒是允了这妓女今日不开杀戒,罢了,今晚凑合着睡”。将弓箭与佩刀挂在对家道士脖上,模样倒有几分滑稽。挂好佩物,便躺在石榻上,枕在伶官腿上睡去。
只听这几人自顾寒暄起来,宰相扮相的文儒先开口道:“迈鹤仙师,这番急匆匆邀我前来,是为何事?”
那道人笑道:“李太师稍安勿躁,大家头一次仙聚,我先为诸位引荐一下,这位乃波丸罗汉,贫道从西极星来时,过天竺时遇见的高僧,因谈论松茸之道,相见甚欢,故此特邀同行,前来一同作乐。”波丸罗汉随言:“不过讨碗酒吃。”李太师与波丸罗汉互相行过礼。
迈鹤介绍完,便做了个道礼,询问道:“还不知李太师这位尊友高姓大名?”李太师扬了扬手,笑道:“此为吾义子王启霍,前为我身边的蹴鞠官儿,恰巧我逢见时,一脚鸳鸯拐踢的精彩绝伦,我便将他收到身边。”王启霍忙起身四下作揖道:“见过各位仙人。”波丸却笑道:“不过是董吕般的父子罢了。”
一一介绍后,迈鹤道:“这次请各位前来,便是引了位妃子般的人物,这本是南都邑王的长女,却因这南都邑王违了大不逆之罪,贬为推磨鬼,永世不得超生。前阵子贫道去了趟下界,欲寻个研丹驴,碰巧遇见南都邑王,苦苦哀求我救他一命,我便将他收留,在我观中研磨丹粉。他为感谢我,便将其女赠与贫道,我心说我身为一个修行之人,带着女子行走颇有不便,知李太师风流倜傥,有心相赠。”
李太师大喜,“甚好甚好,仙师快快请来。”
迈鹤笑道:“诶,太师莫急,良辰君子宴,何不先献物,以乐众人。”
“害,正是此意”李太师摆手笑道。
只见那女子从后堂缓缓走出,三寸金莲,身穿一袭红罗纱,身姿婀娜,丰乳翘臀,肤白如脂,面红如胭,柳眉媚眼大有几分姿色。向众人行得礼后,便先跳了一段《枉凝眉》,李太师连连拍手称绝。一旁王启霍也看得目瞪口呆。
众人歌舞助兴,相谈甚欢。王启霍连向父上敬酒道贺,李太师也笑逐颜开,合不拢嘴。迈鹤大师见此大赞道:“良缘,良缘。”却忽听一旁波丸罗汉怒喝道:“什么狗屁良缘,依我看,这女子来者不善,便是个妖人,恐为祸根。洒家今日便带了去净修她的余孽。”说罢,抓了那女子纤手,便要离去。迈鹤没言语,王启霍先怒了:“好个无礼和尚,胆敢辱我小娘”说罢便起身要与波丸纠缠。波丸只一掌便将启霍推开,道:“我只救你一次,滚”王启霍被打到一角瘫坐,李太师不怒自威望着波丸,只听迈鹤道:“此缘非人力可阻。”波丸听罢,立即撒了手,无奈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多有得罪”说完跃身而去。
余下四个继续饮酒,李太师握住女子的手询问芳名,那女子道:“罪妾贱姓花,名号子钰。”李太师沉思摇头,说:“不好不好,花姓乃罪姓,得改”转头问启霍:“吾儿,你说说。”王启霍说:“见小娘一袭罗纱,何不赐姓罗。”迈鹤笑道:“妙也,妙也,此正为金玉良缘也。”众人皆笑之。
不经意间,众人已不胜酒力,迈鹤道人起身入恭,李太师瘫醉如泥。王启霍见众人不在,露出了本来面目。他一把抓过罗子玉,便欲冒犯,那罗子玉被王启霍搂在怀里,嗔声求饶。只见迈鹤刚从后堂回座,见王启霍行为不端,举弓呵道:“逆子,休得无礼,看箭。”一声呵斥,张佩韦从梦里惊醒,只见王启霍一脸凶相,惊吓之极,猛的从李太师腰间抽出青纹石剑,手起剑落斩下王启霍的头颅。张佩韦起身,晚宴瞬间消散,周遭一切还是庙堂模样,只是那王启霍的石首被砍落在地,滚在一角,李太师的石雕剑竟被张佩韦从慌乱中拔出,张佩韦擦了擦汗,叹此梦真是荒诞。他抬头看向殿外,天色即白,于是收拾行囊,牵了黄骠马,离开庙堂继续上路。
(下半回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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