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随后很久都没睡着，以至于他7点准时醒过来的时候，人都还是晕乎乎的。
他索性翻了个身继续睡。但刚闭上眼睛没有多久，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事情，直接就从床上弹起来。
窗外仍旧是阴沉沉雾蒙蒙的多云天，李庭晃了晃脑袋，抓起手机冲去卫生间。
另一头的上海下午2点15，雨滴淅淅沥沥，偶尔有几滴水珠打在玻璃外墙上。
苏小敏刚整理完汇报材料，李庭的消息就被推送过来，“帮我问一下法务，取消已经下发的竞业限制需要什么条件和流程。”
苏小敏揉了揉眼睛，另一条消息随之而来，“开个会说吧，你，徐娜娜，赵盈，我们四个。5分钟之后我会发起会议。”
这话简单得没有质疑的空间，但也就显得字里行间似乎满是压迫。苏小敏下意识咂咂嘴，手上并不敢怠慢，“好的老板，我去找她们。”
她切回微信聊天窗口，“先不说了，老板抓我开会，晚点找你。有空可以先看看哪里吃饭。”
小姐妹之间的聊天总是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也不需要多余的字斟句酌。
在这条消息之前，是江墨在疯狂吐槽她的学长，“总感觉这个人上次圣诞回来之后他就殷勤得不太正常……早问好晚请安的，他以前真是从来不这样。”
随后列举了种种反常行为，倒是很容易误会成秀恩爱。
但苏小敏不会这样想，她只是无情地圈了某张截图里露出来的“李庭”两个字，“你备注都不改一下。人家说得很明白了，他就是在追你啊。脸红心跳撩了半年，铁树开花了你又觉得他不正常。这要是我就直接顺杆一爬饿虎扑食，你怎么还犹豫起来了？”
她回完消息起身，在办公区里迎着日光灯绕了一圈最终进了会议室，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女同事。一个梳着简单的马尾戴着框架眼镜，一身灰黑色的西装的搭配着一张看起来稚气未脱的面容，是已经工作许多年的赵盈，英文名Sophia。她身边的徐娜娜去年才刚刚参加工作，但一头栗子色短发干净利落，身上的粉色衬衫和苏小敏身上的是一个款式，看起来倒很像个干练的职业女性。
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被放在黑色的纤维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很抱歉临时把大家叫来开会。我简单说下事情的背景。”
李庭共享了屏幕，清晰有力的声音从苏小敏的电脑里传出来，“我们下发的竞业协议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这里面的大部分人目前都在为我们的竞争对手工作。”
“他……会讲中文啊？”徐娜娜探头看了一眼屏幕，确定摄像头和麦克风的确都关着，恶狠狠翻了个白眼，“十三点，天天跟我们拗法语。”
苏小敏把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嘘”，电脑那头的李庭毫无感知，仍旧自顾自继续下达命令，“其实按理说应该直接起诉，但考虑到沃华当前的情况，直接取消这些竞业禁止协议会更有利。Sophia，这会有什么法律风险吗？”
Sophia伸手推了推眼镜，“逻辑上我们需要一次性赔三个月的竞业补偿。但对方有相关违约事实，也可以和他们直接谈取消。”
这话倒是符合逻辑。所谓竞业禁止协议就是“禁止在原单位离职后一段时间内从业于与原单位有业务竞争的单位”，对于沃华来讲，最大的业务竞争对手就是胜鸿旗下的考拉。
然而大部分沃华人跳槽的去向都是考拉，这算是公开的秘密。只是一旦对簿公堂，从取证到起诉，就都是成本。
只是李庭的鼠标一直停在江墨的名字旁边，苏小敏多少也能明白个中原因。
“过往下发的竞业补偿金不追回，但后续的竞业补偿金我们也不再发放。我说清楚了吗？”
Sophia微微点头，“是的，我理解。但Gabriel，这算是我们单方面解除协议，他们仍然有权主张我们赔付三个月的竞业补偿金。”
那头的李庭没有犹豫，“我们和胜鸿已经建立了联系，可以拿到他们和胜鸿签订的劳动合同作为证据。还有别的疑问吗？没有的话，娜娜，辛苦你配合一下Sophia，我们争取这个月把这件事处理好。”
这声音里透着许多分温柔，徐娜娜目光一滞。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好的老板。”
“嗯，好的，散会吧。小敏，时间不早，就不休息了，我们继续开后面的会。”
两个女生起身，向苏小敏双双投去同情的眼神，会议室的玻璃门打开又关上。
“老板，我投一下屏。”
苏小敏小心翼翼把微信窗口点开又缩小，而后打开她写好的方案，才点开了共享屏幕。
但就在屏幕连上会议室的一瞬间，闺蜜的消息推送出现在右上角，“其实也不是不喜欢，我只是怕他喜欢的不是我这个墨墨。毕竟李庭这个人，我说实话，我不了解他。”
一连三条，苏小敏慌忙把微信彻底关掉。
“抱歉老板，应该只是重名。”
“我以为君译会告诉你。上次你和墨墨吃饭的时候，我确实也看见了你的手机屏幕出现在她的照片里，屏幕上还有我的消息推送。”
苏小敏挑眉，但他们谁也没开视频，他们彼此之间并不能相互看见。
“抱歉，以后开会我会把无关软件关掉……不过我这边没有别的人了，老板可以不用担心。”
“没事，这种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会议不必这么拘束。”那头的声音染上了些许酸涩，“但拜托小敏，暂时不要告诉墨墨……我都不敢想，她如果知道Gabriel真的喜欢了她好多好多年，她会不会直接把我拉黑，一边拉黑一边还要骂我晦气。”
这话苏小敏其实会接，但她不敢接，毕竟眼下说这话的人确实是她的老板。
好在李庭也没期待她的回复，“给我三分钟，抱歉。”
那头归于沉寂，一个红色麦克风出现在Gabriel Li的名字旁边，配着一条斜线，显得颇不和谐。
不过眼下的场景也很不和谐。往日里的Gabriel总是冷漠无情像台精准运转的机器，甚至似乎想要让整个沃华也变成一台这样的机器；然而同样的一只Gabriel，刚才说话客客气气也就罢了，甚至还在会议室里……
他的话语直白，声音里压抑的哭腔在苏小敏听来还是太明显了。
打开的文件仍旧显示在面前的屏幕上，屏幕右上角显示当前时间14:45。苏小敏抬眼看向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甚至有几分要变大的趋势。
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江墨一条一句的消息攒了一整屏，“这个人在国内的过往到了高中毕业就戛然而止。高一给一个访学的教授指路，从此各种外语竞赛的奖拿到手软。高二和沈君译一起牵头弄了个生物创新项目，拒了保送选了出国，随后一路读到博士。牛逼的人果然从小就开始牛逼了，啧。别说，他和老白男似乎还是校友……我看他时不时也和我问问老白男的事。”
苏小敏顺手接话，“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我闺蜜搞定了我老板，我就可以躺着当关系户。”
那头的反应来得迅猛而激烈，“啊呸呸呸，亲闺蜜怎么还造谣。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他还让我注意不要违背竞业。”
“刚才开会他可是说要把你的竞业取消。以后的钱不发了，以前的钱他不追。”
这条消息发出去又被撤回来。
还没来得及重新补上一条消息，李庭的声音响起来，“久等了，我们开会吧。”
“但老板，我可以冒昧问一下……”
李庭甚至都没让苏小敏把问题说完，“是，如你所想。不过取消竞业确实可以节省不少成本。后续这部分资金的安排，我会报Vic审批之后再同步你和财务那边。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Gabriel，能这样坦诚。”
“我不喜欢欺骗，瞒着墨墨也只是因为不得已。毕竟现在的情况，墨墨不会喜欢作为Gabriel的我。可作为李庭的我，还是想要和她在一起。”
这话说得很动人，但苏小敏总觉得不真实。一阵深呼吸的气流声过后，那头的声音重新归于冷静，“好了，我们暂且放一放这些话题。现在你那边2点48分，待会儿聊完业务方案，还得聊一下胜鸿年报发布会的参会事宜。”
苏小敏挑眉，“年报发布会？”
“嗯，胜鸿的保留节目了。对了，沈君译会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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