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儿

作者: 尽崔余命竞清欢 | 来源:发表于2017-03-28 18:18 被阅读0次

       其实大半夜写这样的故事还是挺瘆人的,只能借那句话“真事隐之,假语存焉 ”

    还魂儿

    在这世上的人大多怕死,为啥怕死,以前道家典籍里有这么一句话:死生如睡,睡下可起为生,睡下不可起,为死。故而此间有大恐怖,人人生时不笑反哭,便是此理。佛家里也说,悉心得宁静,死生大恐怖。小沈阳说:人眼睛一闭一睁,一觉过去了,一闭不睁,一辈子过去了。但是世上人很少有把生死看得这么通透的。为什么,因为对未知的恐惧,我们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天宫地府,天堂地狱,但我们踩着人间的土地,实实在在。所以说,只要是怕死的人,都是脚踏实地的人,不怕死的人,那就是不靠谱的,连死都不怕,这人的好奇心得多重,连死都不怕,这人得多横,连死都不怕,这人对自己得多残忍,对自己残忍的人,他能对别人好到哪儿去?话虽这样说,但我们依然佩服,敬服那些舍生取义的人,不可否认的是,这世上有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有的人找到了,有的人没找到而已。

      有个地方叫富来乡,乡里只有一条土路,连接各个村子,东北的村子位置都不分散,彼此之间离得都算不上太远,也就几里路。土路泥泞,路的尽头是一所小学,小学里五个年级,加起来不到一百个学生,有那么七八个老师。王老蔫儿就在小学里教书,他老家是泰来县大兴镇的,大庆师专中专毕业分到富来乡小学当老师,是个文化人。他全名叫王援朝,因为总蔫儿了吧唧的,大家都叫他王老蔫儿,时间一长,乡里没几个人知道他真名了。王老蔫儿二十岁分到富来乡小学当老师,老校长为了让他能安心在富来乡教书,就给他说了一门亲,对方是乡政府收发室姜老头的二丫头。二丫头长得算不上漂亮,个儿挺高,性格还挺好,俩人处对象没多长时间就结婚了,婚礼是在乡东头饭店办的,那饭店不小,没招牌也没名儿,半个招待所性质,县里领导来都在那儿吃饭,王老蔫儿爹娘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没什么钱,摆了三桌,请王老蔫儿的同事,二丫头的娘家人,挤吧挤吧正好能坐下。那家饭店拿手菜是炖本地鸡,炖鲫鱼瓜子,酱扒茄子和锅包肉。点菜的时候,王老蔫儿他娘就和二丫头吵起来了,二丫头说点个本地鸡,再点个鲫鱼瓜子,剩下点点素菜就成了,王老蔫儿他妈说,点个锅包肉,再点个本地鸡,不点鱼了,二丫头有点不高兴,也没发作,就是嘟噜着脸不说话,王老蔫儿他爹吧嗒吧嗒抽烟也不说话,二丫头跟王老蔫儿商量,王老蔫儿说,听我娘的。二丫头他哥从地里回家,看二丫头不高兴,就问她咋回事儿,二丫头就一五一十说了,二丫头他哥就去找王老蔫儿他爹娘说理,王老蔫儿他爹娘住在小学后面的空教室,二丫头他哥翻墙跳到富来小学后院,拍开了王老蔫儿他爹娘的门,王老蔫儿他爹睡了,他娘还没睡,二丫头他哥就跟王老蔫儿他娘说,明天点鲫鱼瓜子不点锅包肉。王老蔫儿他娘说,我就带了三十块钱,炖鲫鱼瓜子两块钱一盘,锅包肉八毛钱一盘,差着一块二上哪儿找补去,再说鲫鱼瓜子谁爱吃?都剩下了。二丫头他大哥说,我爱吃!你明天就得弄这个。王老蔫儿他娘看着自己儿子这个五大三粗的大舅哥,也不说话,就去邻屋找王老蔫儿,王老蔫儿听到敲门声,吓了一激灵,披个衣服去开门,一开门,就看见他娘眼圈通红,他大舅哥气势汹汹。还没等二丫头他哥说话,王老蔫儿他娘就开始坐地上哭,嚷嚷着:这是嘎哈啊,欺负人啊。王老蔫儿没搞清楚情况,一脸茫然。二丫头他哥一看老太太开始耍泼,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嘟噜着脸翻墙走了。老太太添油加醋的把刚才二丫头他哥过来找她的事儿说了,恨恨道,不能惯他们这臭脾气。 第二天中午,婚礼正常开始,亲戚们也都到了,桌子上没有炖鲫鱼瓜子。吃完饭,王老蔫儿爹娘开收拾剩饭剩菜,发现二丫头家亲戚那两桌,锅包肉一口没动。王老蔫儿他娘说:不吃省了,我都带走,然后包吧包吧放在布兜子里带回泰来了。王老蔫儿他娘做这些事儿的时候,二丫头就在婆婆旁边,脸色很难看。

    结完婚,二丫头和王老蔫就住在学校后面的平房里,过了一年,二丫头生了一个儿子,叫王全国。

     那年夏天,富来乡下了很多场雨,往往是上一场雨刚下完,下一场雨就接上了,中间也有放晴的时候,毕竟龙王也得休大礼拜。乡里的土路上都是泥,学生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去上学,教室也脏,全是大泥巴,王老蔫儿有点儿洁癖,天天等学生放学之后,就拾掇教室,一天晚上,王老蔫儿刚拾掇完教室,学生赵铁蛋跑进来了,踩了满教室的大泥巴,王老蔫儿昨个儿刚和二丫头吵完架,气闷了一天,一看刚收拾好的教室又变成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抓住赵铁蛋儿就是一顿胖揍,赵铁蛋一边哭一边说:王老师,你别打我,我书包忘带了,回来取书包。 王老蔫儿眼前都是二丫头蛮不讲理的样子

    ,越打越来气,哪听得进去赵铁蛋说话。等到赵铁蛋哭得喘不上来气才停手,王老蔫儿看赵铁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下了多重的手,王老蔫儿有点懵,刚想跟赵铁蛋说点啥,那孩子一溜烟跑了,一边跑一边哭。王老蔫儿蔫头耷脑回了家,看二丫头正在喂孩子吃饭,二丫头说:饭在灶台,你热热再吃。王老蔫儿点点头,不说话。二丫头放下孩子,走过来问王老蔫儿:你咋还生气呢,别生气了。

      王老蔫儿咧开嘴,苦笑一下,说:气消了,一会儿我备教案,你看着孩子吧。二丫头说:行,我看天晴的好,下午就去赶集了,给你买了双胶鞋,你一会儿试试。王老蔫扒了一口饭,点点头。

      王老蔫儿翻开教案,一点儿也没看进去,心里忐忑不安,自己教学也好几年了,还没动手打过学生,赵铁蛋他家不远,打了人家孩子,人家说不定会过来找他。王老蔫儿没来由的害怕,把书合上,去睡觉,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多时,二丫头也上炕了,王老蔫儿就闭眼睛装睡,二丫头很快就睡着了,也没管王老蔫儿,鼾声渐起,王老蔫儿睁开眼睛,就想着刚才在学校自己打人的事儿,越想越害怕,一宿也没咋睡。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他就来到了学校,坐在教室愣神,好不容易挨到上课,学生们三三两两来到教室,有跟他说“老师好的”,他也没听见,就是盯着赵铁蛋的座位看,赵铁蛋没来,他没心思上课,就告诉学生上自习,学生说话,打闹,他也不管,就这样过了一天,晚上回家,他发现自家门口全是泔水,他推门进屋,发现二丫头把孩子扔在一边,正在哭。他问二丫头:咋了?二丫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厉声道:你打人家孩子干啥呀,你有病啊,给人家孩子打那样!王老蔫儿不说话,觉着理亏,不敢说话。二丫头说,赵铁蛋他爸来门口骂人了,骂的可难听了,说让咱家赔钱,赔三百块钱,要是不赔就天天往咱家门口倒泔水,你说咋整。王老蔫儿不说话。二丫头狠狠怼了王老蔫好几下:你倒是去人家说说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呐!王老蔫不说话。二丫头一看他不说话,火腾地一下子上来了:你说我嫁你家来享着啥福了,结婚连个鲫鱼瓜子都不舍得点,这一天在哪儿都窝窝囊囊的,你说这一年我受了多少气,人家生孩子还有个老婆婆伺候月子,你妈都没露过面,人家生孩都在医院定个床,我呢,我坐医院门口,羊水都破了人家才给我推进去,这周围邻居谁不欺负咱家?人家都欺负到咱家门口了,你还窝囊,你是不是老爷们!我瞎了眼睛我找你这么个玩意儿!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老蔫儿战战兢兢,问:咱家还有多少钱?二丫头听他一问,哭得更狠了:钱,哪儿有钱?你不都给你弟弟妹妹了么?剩几十块钱,我还寻思给自己做套衣服,做个月子,你啥都没给我买啊,你个败类玩意儿,还人五人六当老师呢,你是啥老师,你连个人心都没有啊!王老蔫儿脑袋一阵发懵,也不说话,默默上炕,盖着被子就把脑袋蒙上了。二丫头哭没劲儿了,收拾收拾铺盖抱着孩子上外屋睡去了。

    王老蔫儿又很早去学校,刚到学校门口就看见赵铁蛋他爸拎着铁锹在那儿等着,王老蔫儿吓得匆匆跑回家,把门锁上。不一会儿,就听有人拿铁锹拍门,一边拍一边喊:王老蔫儿,你个王八犊子,你看你把我儿子打啥样了,我操你八辈儿祖宗,你还当老师,你当个屁!开门!二丫头也醒了,王全国开始哭,二丫头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冲里屋喊:王老蔫儿,人家都欺负到门口了,你去看看!王老蔫儿不说话,躺在炕上拿被子捂着头。二丫头跑进里屋,一遍扯被子一边哭喊:你是不是个老爷们啊,咋就这样呢!王老蔫儿不说话,在被子里嚎啕大哭。二丫头和王老蔫儿撕扯了好一会儿,然后无力地瘫在地上。门外拍门声还在继续,赵铁蛋他爸骂人的话越来越难听,周围的邻居都出来看热闹,有人好事儿,问赵铁蛋他爸怎么回事儿,赵铁蛋他爸说:王老蔫儿不知道拥乎啥就把我儿子打了,还是放学打的,打得都破相了。这王八犊子还当老师呢,谁叫孩子敢让他教,教的命都没了。

    周围的邻居开始义愤填膺,也加入到了赵铁蛋他爸的队伍,没跟着拍门,但也是议论纷纷“这咋能无缘无故打孩子呢”“我看王老蔫儿有精神病,你没看他瞅人都是斜着瞅”“还上过学呢,学到狗肚子里了”

    “就这门缝,你没看二丫头她没嫁到老王家几天,她哥和她爹都死了么”“王老蔫儿这不是个丧门星么!”

    邻居的议论传到屋子里,二丫头越听越怒,越听越恨,恨那帮邻居,也恨躺在炕上的老爷们,二丫头支起身子,去墙角拿了劈柴用的斧子,就冲出屋去,门开了,赵铁蛋他爸见到头发凌乱的二丫头举着斧子向他砍过来,赵铁蛋他爸向后跳,闪开了,周围的邻居一下子就散了,跑回各自的屋里,把门紧锁,赵铁蛋他爸也拎着铁锹跑远了。二丫头嘿嘿笑,一边笑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咿咿呀呀”叫。

    二丫头拎着斧子回屋,看见炕上裹着被子,捂着头的王老蔫儿瑟瑟发抖,二丫头想都没想,挥斧子砍了下去............赵铁蛋他爸带着警察来到王老蔫儿他家的时候,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警察看一眼,也跑出门去吐了,王老蔫被砍成了八段,脑袋被放在窗台,满屋都是血,二丫头抱着孩子躺在地上,母子俩脸色灰暗,在母子俩旁边是一个农药瓶子,空空如也。

    还魂儿

    王老蔫儿的房子空出来了,也没人敢住,后来找阴阳先生过来看,阴阳先生说这屋子风水不好,房子是偏的,底下还埋着不干净的东西。王老蔫儿的邻居渐渐搬走,后来这一排平房都空了。过了两年,有个老张家,从望奎搬过来,住到这一排空房子的其中一间。老张家当家的叫张铁柱,除了媳妇儿和儿子,张铁柱他奶也跟他们一起住,老张家在富来小学门口开了个小卖铺,生意挺好。张铁柱他奶七十多岁了,也没事儿帮他看摊儿。老太太说,晚上经常梦见一个女人在房角哭,还拎着个斧子,不久,老太太就病了,这个病来得凶猛,不到半个月老太太就死了,张铁柱找先生选殡的日子,先生说:在家停一天再送去火葬场吧,张铁柱同意了,当夜,张铁柱守灵,一夜无事,翌日鸡鸣,太阳刚把脸露出一半,老太太也从棺材里爬出来了,把张铁柱吓得连滚带爬去找邻村阴阳先生,先生抓了把糯米,换了件衣服,赶回老张家,发现张家老太太正坐在屋子门口的小马扎上扒苞米,先生蹲在老太太旁边问她叫啥,老太太说她叫二丫头,晃荡好多年了,因为做了坏事儿,哪儿都不收她。先生低头想了半天,说,我给你做个法事,半个月之内把你送走,老太太答应了。

    半个月后,老太太走了,张铁柱举家搬到了离富来乡不远的太平庄,又过了一年,先生也走了。富来乡的人说,先生为了送二丫头折了阳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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