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舌帽男人来到小巷深处一座小小院落前,伫立良久。他双手插在深灰色呢大衣的兜里,微微仰起头,盯着门上面斑驳的字迹。他的眼前浮现出许多年前,他带着初学写字的弟弟,写好了对联,两人一起端着母亲在炉上烤好的一锅浆糊,把对联贴在门框上。那时,弟弟还是个白净可爱的小男孩,因为父亲早亡,他在弟弟眼里,即是大哥,也是父亲,弟弟对他十分亲近也十分依赖。
那时过年的鞭炮声似乎还在耳边响着,噼噼啪啪,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他踩在小凳上,弟弟给他扶着,殷勤地地递着对联,仰起的小脸上满是欢笑。
鸭舌帽男人始终毫无表情的脸有了一丝松动,渗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有些凄冷的的这个深秋的午后,惨黄的日光没有温度地照着大地,地上掉落的枯黄残叶,在凉风裹挟下,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
他伸手去推那扇熟悉的大门,厚实的木门吱呀作响。门一推就开了,他走进去,空荡的院落中,除了落叶什么也没有,屋门半掩,蛛网横结,他一惊,快步走到屋门口,
屋里景象落在眼中,男人高大的身躯像是被藤条抽了一下,猛地一缩。屋里横七竖八的家具散落一地,床上被褥也都落满灰尘,显是经年无人使用了。他的心颤抖起来,弟弟呢?他去哪儿了?还是死了吗?
想到死,他眼前又浮现出倒在血泊中的那条鲜活的生命,一身雪白的中山学生装,沾满了鲜血,像被鲜红的热血渐渐融掉的雪,他又看到了梦魇中弟弟那张年轻无畏的脸和轻蔑的眼神,这个眼神又和妻子躺在他怀中,胸前枪口汩汩向外冒着的血和看向他的冷漠讽刺的眼神渐渐重合。
他的鼻腔里似有浓重的血腥之气,喉咙好像被血给糊住,堵得他喘不上气,他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捂住胸口,张大着嘴巴,眼睛向外凸,身体顺着门框慢慢向下滑,像是要萎下去。
这时,大门外响起轻快有力的脚步声,脚步声进到院子里,一声熟悉的带着惊讶的“大哥”从背后传来。男人猛地扭头,又看到了穿着白色中山学生装的十八岁的弟弟,那张青春洋溢的脸。
他回过头,紧紧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前的景象已经大变,屋里还是以前的干净整洁模样,桌椅都整齐地摆放在那里,床褥也干净整齐地铺在床上。他扶着门框的手,也不见了常年握枪磨出的老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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