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问候,很是欣慰,两年了,真快呀!一切都好吧,聚散天涯,依依南开。”
每年教师节都会给到时发去问候,转眼已经毕业两年。离开南开园后,我时常怀念纯粹的校园生活,更怀念那位温润如玉的先生。
第一次见到先生是在学院门口,他青丝中夹着白发,穿着朴素整洁,骑着一辆老式自行车,很像那种贫寒的知识份子,不太像当下追崇的那种成功人士。我当时兴许纳闷,是不是南开的老师都很清贫?先生和蔼而儒雅,举手投足间给人两袖清风之感。感谢命运的馈赠,我有幸成为这位先生的学生,他教给我的不只是知识,更是人生态度,让我明白人生不是追求外在的成功,更是一场内在的自我跋涉。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先生宛如一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师生之交也如君子之交。师生第一次见面,是在一间不是特别宽敞的办公室,他正在看博士论文,待到大家到齐,他从兜里拿出了六七个硕大的石榴,他说没有什么送给大家,就一人一个大石榴,吃了对视力好。这是第一次见面,简单而朴素,没有吃饭、没有仪式,他骑着自行车,背来了一袋石榴,当作了见面礼。在高校盛行师生饭局之时,求学期间,我们师徒之间从来没有私下吃过饭,导师也不支持该类行为。毕业时,我们师门之间曾一起邀请导师吃饭,直接被拒绝。他说师生之间应该只有学术交流,不需要其它。当时大家都有些难过,似乎觉得导师有些不近人情。后来参加工作才明白,这种纯粹的学术环境是多么可贵。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 导师和蔼慈祥,但对大家要求很严格,大家却也都很喜欢他。他从不吝啬传授自己的学识,同学们常常就一些学术性问题请教导师,无论是不是他的弟子,导师也将她当作自己的学生耐心解答,把其它导师的学生也当作自己学生一样对待,从来不吝赐教。导师又“潮”又“传统”,第一次上课,他说你们要知道“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也要知道“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寒假开学第一堂课,他说一个寒假在写论文,都快瘦成“A4腰”,然后又跟大家讲起“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他不用手机,用邮件交流,却又十分了解互联网,了解当下流行语、了解当前新生事物。他落后于这个时代,却又凝视这这个时代,总是去了解时代的潮流,却又与潮流保持距离感,他理解而不去批判年轻人的价值观。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无论什么时候,自己永远都是老师的学生。前段时间一篇论文找老师指导,没想到很快就回复我修改意见。我的不是同门的同学们考博士,需要教授推荐信,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我的老师,并很快会得到回复,老师都很愿意帮忙。
导师的人生在时代的大潮中经历过起起伏伏,他上课时常常会跟我们说起他内蒙插队的生涯、他对参加高考的无尽渴望,他转身从教的坚决,言语间他未曾有过对这过去遭遇的抱怨。他对物质要求不高,对学术追求永远没有高峰。他与世无争,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不断耕耘。 记得在社会心理课上,老师说在座的学生有从工作岗位辞职来读研的,就像他当初放弃大庆油田宣传部待遇丰厚的岗位,回到学校当一名老师,就是为了寻找另一种自我。我就是从干得很好的工作岗位上辞职去读书的,在南开最大的收获就是遇到人生的标杆—我的导师。
大学之大,不在大楼,而在大师,这座南开园不是因为居于市区,也不是它校园美丽,而是有着这样一群有着风骨的先生而显得名贵。这个校园里有很多像我的导师这样的有着精气神的先生,他们淡泊宁静,对物质要求不高,精神世界却十分富有,前几日,叶嘉莹先生再捐17110000元的消息再次轰动人们的视野,也有人心疼叶先生生活极度节俭,认为其晚年孤苦,就像我羞于初次见到导师认为他生活贫寒一般。殊不知,我们永远无非拿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去衡量一个精神富裕的人,内心富有的人,永远不会孤独,物质过于富有对于他们只是种负担。
前几日,开学典礼上南开大学5000余名研究生新生以青春告白祖国的视频看得我热泪盈眶,尤其是一脉相承的背诵“容止格言”,更是把我带入到四年前那个开学典礼。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中文系校友、光明日报社《文荟》副刊主编韩小蕙所作的《给神圣留下永远的位置》演讲,她说南开的校风是务实,南开的学生不怎么会夸夸其谈,也不会咄咄逼人;不怎么喜欢出风头,也不喜欢显摆自己;不愿意锋芒毕露,也不愿去和别人一决高下;南开的学生比较闷头做事,把基础打的牢牢的。所以,跟北大、清华、复旦的学生比,南开学子一开始似乎显得木讷,反应慢,但他们踏实、稳健、忠厚、可靠,一般都是各单位里的顶梁柱,而不是广告牌。
“穗饱头低、湖深水静”这是导师在赠予我的书上写下的寄语。南开学子不像北清学子一样光芒万丈,更多的是韬光养晦。南开求学的岁月,给予我的远远不只专业知识技能的提升,是低调务实的态度,更是在社会大潮中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走进南开的那一刻,我是自卑的。走出南开园的那一刻,我是自信的。这种自信是由里到外散发出来的,它不是贴在表面让你炫耀的名校标签,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精气神,是永远不停寻找自我,是永远保持静水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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