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的燕事
天女伺辰至,玄衣澹碧空。差池沐时雨,颉颃舞春风。
——题记
途径一处门楼,忽闻一缕怯怯的叽喳声,呢喃动人。循着那声,我瞅见了久违的燕巢,我笑了。
算起来,我也有六七个年头没见过燕巢了。
湮灭的燕事外婆家的屋檐下有一个燕巢,我不知道它是哪一年垒起来的,从我记事起它就等在那儿,到我长大了它还在那儿。
那个燕巢的样子很质朴,是完全由泥垒成的,中间夹杂着些许细草,很精巧的形状。小时候,我总觉得那燕巢上的圆圆土球像极了老僧手中用来念经的佛珠。因此,直到现在我都觉得,燕是佛的使者。这使我对燕的喜爱中又多了几分崇敬。
外婆一家都喜欢燕子,听他们说,燕子能带来好运。
农村人家家都爱燕子。不论谁家盖新房,都一定会给燕子留下通道和栖息处,燕子在谁家筑巢,就意味着谁家要红火。大家对于燕子的喜爱甚至到了溺的地步。即使燕子的粪便掉到饭桌上,也不会有一个人不开心。那时的燕子是多么高贵的存在。
湮灭的燕事我从小就是个顽皮的孩子,但看到燕子我总能静下来。我喜欢搬一把小竹椅,坐在院子里,静静地盯着燕巢看,有时竟能看一个上午。直到外婆在那边大喊:“快,洗洗手吃饭.”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我喜欢看燕子颉颃舞春风地飒爽英姿。燕子通体黑亮,腹部一片雪白,眼睛如豆,燕尾似剪。它飞得极轻快,像骄傲的斗士,又像孤傲的舞者。
我亲眼看过燕子修补他们的巢。两只燕子,飞向远方,不知从何处衔来湿软的春泥,认真地粘在窝上,如此反复,往往要用上小半天的时光。我见过老燕喂小燕,每一年都会有小燕出生,这时的老燕会格外忙碌。他们飞来飞去,从远处捉来小虫再分给孩子们吃,但小燕的嘴很小,一次只能运一只虫子,而一窝往往有三四只小燕,小燕食量惊人,吃不饱就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因此老燕干得格外卖力。也许,我对于家和责任的体悟,就始于此吧。
燕尾如剪,剪出那些年的清静岁月。
湮灭的燕事后来,我因学业离开外婆家,但我与燕的联系并没有因此而中断。在学校,我从古诗文中了解了燕。隔着千年,我感受到古代诗人对燕的喜爱,我读到“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的灵动,我看到”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如诗画卷,我感受到”片片仙云来渡水,双双燕子共衔泥“的勤勉……我第一次知道燕子也是可以飞在诗里的,我越发想念外婆屋檐下那一簇燕。
再回外婆家,我是失望的。
老屋翻新,燕巢的下场可想而知,我的心碎了。
次年春天,南徙的燕如约而至。可惜,燕子归来衔秀幕,旧巢无觅处。
再后来,它们也飞回来过,但它们却没有一丁点重新筑巢的意思。我想,它们一定是伤透了心。
湮灭的燕事然而,在现今的农村,再觅燕巢,已然不易。院落平和被取缔,高楼小区崛起。这注定了燕子的悲剧。
冷酷的户窗和防盗网,挡住了贼也挡住了燕子。燕和贼,面对一样的难题,陷入相似的境遇。人在囚禁自己的同时,也羞辱了燕子的认亲。我不认为这是社会的进步。我想要的,是“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在恋旧,忠诚,守诺等情操上,燕比犬忠诚,比人可信。然而,燕子的归来,以千山万水为脚力成本,更让人感动。
它们会再回来,也许只是恋旧,但如此,已足矣。
而我,仍时时怀想那一段湮灭的燕事。
湮灭的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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