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和你讲过，新纪元的教会是中立区，他们自称得到了天使的启示，是天使教的源头。”
邹知客打断了艾瑞尔的话，“天使教是新纪元的唯一信仰么？”
“是的，和你们第一时空的多元信仰不同，新纪元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天使撒向人间的光辉。”艾瑞尔说话时，眼中充满了一种幸福的目光。
邹知客感慨道，“这样就不会因为宗教信仰而发生战争了。”
艾瑞尔笑着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单一的信仰能够带来忠诚，但忠诚往往使人盲目。没有人知道教会是否真正得到过天使的启示，但是他们一直以此标榜自己，新纪人无法背弃自己的信仰，就像鱼无法离开江河和海洋，因此也并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怀疑教会。”
“究竟什么才是天使的启示？”
艾瑞尔轻叹一声，“这已经是太过久远的事情了。曾经这片大陆是天使的故乡，最伟大的奇迹，天使之城，传闻奥斯兰提斯就建立在它的废墟之上。你可以将天使理解为神明一样的存在，但她们与神明其实是有区别的。她们是鲜活的生命，曾与新纪人是那样的靠近，可我们永远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天使。因为如果没有她们的堕落和毁灭，新纪元也不会诞生，新纪人更无踪迹可寻，她们是新纪元的母亲。天使在毁灭之前已经预见到了世界的未来，并留下了启示，据说曾经有人亲眼看到了启示，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邹知客突然感到新纪人有些愚蠢。因为一种虚无缥缈的信仰，一些没有人见证过的神话传说，便能够维持着这个世界的平衡。政教合一的运作方式，在第一时空已经属于一种落后的制度了，政治家就像猎人一样，并不需要太多感情。
“像新纪元这种较为分散的世界，各地文明程度很不一样，我们需要一个平衡的支点，那就是教会。让教会作为我们的协调人，这本是最好不过的结果，然而，如今的教会并不是原来的教会了。另外一种力量在教会每个教士的心底蔓延和滋长，天使在他们心中或许已不再是不变的准绳。他们在一百年前突然宣布了组建军队，天使留下的最后一条忠告便是永远不要再次让这片土地上布满战火，从那以后，教会的野心便暴露了。”
“他们的敌人，是谁？”教会要组建军队必定不是一时兴起，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计划，邹知客心想。
“就是你们，所有来自第一时空的人，教会要将第一时空摧毁。”邹知客盯着艾瑞尔的脸，发现她并没有在开玩笑。
“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怎么做？”
“这是在那年的伊斯徳莱士兵变后传来的消息，教会和能源之都联盟，将能源之都作为他们的兵工厂。关于这么做的动机，属于教会的最高机密，就连教会内部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对外宣称组建军队只是为了维护新纪元的和平，但很多事实已经证明这并非他们的真正目的。能源之都现在的文明程度超出第一时空不是一星半点，他们已经可以熟练地应用超科技，这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能够想象的。用这种可怕的力量制造出的人造人军队，一旦进入第一时空，分分钟便可以将你们的世界毁灭。”
房间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烛火噼里啪啦的微响，还有夜风的呼啸。半晌，邹知客道：“但是，你们并不想让这事发生，对么。”
艾瑞尔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如常，“我原本以为你脑子不太好使，没想到你还是挺聪明的嘛。你说得没错，在兵变之后的几十年里，陆续有人宣布要摆脱教会的控制，如今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组织，盘踞在新纪元的南方，也就是白色区。你放心吧，现在教会正在忙着清除那些叛逆分子，还没空对你们发动战争呢。”
“那你呢？”邹知客突然问道，艾瑞尔有些猝不及防。“你又属于哪一派？”
良久，艾瑞尔露出一个笑，“你听明白了昨天杨茕对我说的话。”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半倚在窗檐，“如果我跟教会是一伙的，你父亲根本不会来找我。他们那些老狐狸可比你们都精明得多，早就知道新纪元现在的混乱处境。”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属于哪一派？”邹知客道。
艾瑞尔此时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它在夜里闪着寒光。“我不属于任何一派，我只属于我自己。你不用再探我的底，如果我想杀你，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想伤害你，但是如果你们不信任我，那我只能选择违约，我不在乎那些。”
邹知客也站起身来，平静地道，“我知道了，谢谢。”
艾瑞尔皱眉，“你不怀疑我？”
“既然你已经这么说，我再追问下去有意义吗？就算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我除了相信还有别的选择么？”邹知客望着艾瑞尔，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你是父亲找来的人，我相信我父亲，所以我也相信你。”
邹知客离开了房间，艾瑞尔盯着门口的方向，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次日，司天监院外。
邹知客和杨茕远远地看到门口好像贴了什么东西，有一群人在围着看。他俩不禁加快了脚步，硬生生地挤进了人群。
“三天后国王要在承运门前举行祭祀大典，到时候要把潘多拉请出来。”杨茕看着墙上的榜文道。
邹知客皱了皱眉，“太乱来了。”
“说的就是呢，”杨茕拽着邹知客退出人群，低声道，“少在他们跟前说国王的不是，别给自己惹祸。”
“潘多拉还未与东国建立稳定的纽带，国王这样大张旗鼓地将其昭示天下，他究竟想做什么？”
“有两种动机。”杨茕伸出食指，“第一，他就是个老糊涂，靠这种封建迷信巩固江山；”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种，他看不惯咱们，想趁机在大典上动点手脚，贼喊捉贼地把责任推给我们，让咱们打道回府，由他最爱的教会军接替咱们的任务。”
邹知客点点头，“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你已经有计划了？”杨茕笑道，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不是我的计划，有人让我们囚禁国王。”
闻言，杨茕右眉上挑，“嚯，这么大胆的主意，听起来也不像是你能想出来的。是谁跟你说的？”
邹知客环视着周围，正巧看到柳如眉戴着风帽，脚步匆匆地离开司天监。“就是她。”他用下巴指了指柳如眉的方向。
“她不是十三先生之一吗？”杨茕暗暗地观察柳如眉离开的背影，显然不敢相信十三先生之中会有人愿意和国王唱反调。
邹知客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如果我没记错，现在还不到她离开司天监的时间，跟着她！”
“她到底是谁？”
“边走边说。”
在跟踪柳如眉的路上，杨茕缠着邹知客讲关于柳如眉和教会的事情，大致有了了解。邹知客发现这柳如眉走了很远，一直到了王宫外围的宫墙边才停下。她回头四处张望，邹知客赶紧捂住了杨茕喋喋不休的嘴，二人隐蔽在宫室之后。
“她好像在等人。”杨茕掰开邹知客的手，用口型对他说道。
邹知客点点头，二人蹲了一刻钟左右，只见从另一边走来一人，虽然距离很远，但邹知客和杨茕几乎是同一时间认出了他。
“是那个阴阳怪气的使者！”杨茕惊道。
“你们说他啊，他叫各桥东。”艾瑞尔的声音从两人头顶传来，把杨茕吓得不轻。邹知客抬头看，艾瑞尔正坐在树上晃悠着两条长腿，冲他们笑眯眯的。
她这样子真像树林里的精灵，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怎么了，就许你们偷听，不许我听么？”艾瑞尔小声道。
杨茕瞥了一眼艾瑞尔，心道这女人道行果然不浅，不声不响地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饶是他这种久经沙场的猎人也没发现一点她的气息。
邹知客倒没想如此许多，他紧紧盯着远处的两人，他们已经开始交谈起来。他屏息凝神，静静听着那边的动静。
“哥哥，我来晚了。”柳如眉低声道。
哥哥？这个称呼让邹知客茅塞顿开，怪不得他见到柳如眉时，会觉得此女似曾相识，仔细回想，她的眉宇之间与各桥东确有几分相似。
艾瑞尔见邹知客全神贯注，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杨茕用手势制止。他冲她做了噤声的手势，艾瑞尔立刻明白，邹知客能听到那边的对话。
另一边，各桥东什么都没说，抬手就给了柳如眉一巴掌。这一下看着不轻，柳如眉整个人都被打了一个趔趄。
“告诉过你多少次，在这里不准叫我哥哥！说人话你听不懂是么？真不知道当年为什么选你去司天监！”
“对不起，哥……大人。”
“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对不起，我还是办不到。”
“没用的东西！你不是最讨厌那个姓梁的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想杀他了！现在跟我装什么装，是不是怕脏了你的手？”
“大人，求你了，还是收手吧。梁见虽然可恨，但却罪不至死啊！他也有家人，更何况……”
“闭嘴！少在这悲天悯人，你以为你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可怜，难道我就不可怜吗？别忘了，当初是谁让我变成这个恶心的样子。”各桥东用手指狠狠地戳着柳如眉的肩膀，“是你，全、是、你、的、错！”
柳如眉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只听各桥东道：“三天之内杀了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会处理他的尸体，只有这样计划才能成功。要是被那些猎人发现了，想想咱们俩，谁会先死。”
各桥东匆匆离开了，柳如眉终于坚持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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