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食物

敬畏食物

和高三的孩子们一起做试卷，读到了一篇散文《软枣情》。

作者儿时经历了60年代那段闹饥荒的岁月。勤劳的母亲将软枣晒干，会做成饼当主食，或给孩子当零食，还带着一家人打枣卖枣，度过了那一段艰难岁月。

在物质匮乏的时代，人们对食物有着应有的敬畏之心，凭着智慧和勤劳，发挥食物的最大效用。

而今，物质丰富的时代，很多人似乎都遗失了对食物该有的敬畏之心，于是肆意浪费，糟蹋食物的现象随处可见！

而对食物的敬畏之心在老一辈人身上不曾遗失，那是曾经经历的饥饿在他们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我的母亲今年85岁了，记忆中，母亲总会在吃好东西的时候对我们忆苦思甜，跟我们讲那些忍饥挨饿的岁月，教育我们不浪费，但讲得多了，尤其是在姐妹们都过上了好日子后，那些故事如同“狼吃阿毛”的故事一般渐渐变得味同嚼蜡，甚至令人厌烦！

有一年过年，姐姐把楼上的火腿拿到院子里，烧起火来，把火腿放上去，烧到肉皮焦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从火上把火腿拿下来，放凉，姐姐又操起刀来，把已经发黄有哈喇味的厚厚的一层削掉，扔在一边。整个过程，母亲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但她的脸憋得通红。当姐姐把削下来的一堆哈喇腊肉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母亲终于忍不住又开始忆苦思甜了，并且骂我们不知道艰苦。

我们轮番给她讲哈喇肉吃了影响健康的道理，最后母亲生着气回她的房间，闭门不出。我们都不能体会她痛惜那些扔进垃圾桶肉的情怀！

母亲在我家小住，饭菜端上桌，母亲端起碗，总是一直吃米饭不夹菜，即便主动夹菜也只会夹蔬菜，夹起来还要抖几下，所剩无几才夹到她自己碗里，肉都要等我给她夹。

终于有一天，女儿忍不住问：“妈妈，外婆为什么不自己夹菜？”

“外婆从旧时代走过来，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饭的量都不能保证，餐桌上每一顿的菜都只是象征性的，不管够，肉更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主人客人都要互相推让，懂礼节的人一般都不会主动给自己夹。从那时养成的习惯，外婆改不掉了。”

女儿似懂非懂，我估计她怎么也脑补不出缺衣少食的画面。

我第一次被因食物稀缺而发生在人身上的事情震撼是去年读严歌苓的《陆犯焉识》。

因为一个白面馒头，14岁男孩对母亲和她的姘头痛下杀手，因为一口青稞糊糊，16岁的犯人与尸体共眠。

因为饥饿，陆焉识用一块白金欧米伽怀表换了6个鸡蛋。要饿到什么程度，陆焉识才能听到自己咽下的韭菜包子掉到胃里的声音！

因为饥饿，犯人们去捡食外科医生给病人切除的肠子里还未完全消化的青稞粒！

我突然觉得母亲对被丢弃的食物的痛惜，是她童年时的饥饿感还在她的身体里潜伏，不时还出来啃噬她的心灵。

这样一想，突然就对食物心生敬畏！

于是，本打算扔进垃圾桶的一袋子带壳花生又被我留下了。

一个朋友给了一袋子花生，放在阳台上晒干了，我拿起一颗想要剥开，可生硬生硬的，每剥一颗都非常费力，几次都想扔了算了，但脑海里出现书中的那些画面，我又咬牙坚持，最后，一盘花生呈现在眼前。

我想，从经济上说，这一盘花生最多也就值十来块钱，剥它们花了我近四个小时了时间，剥完双手拇指和食指火辣辣地疼，也许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也让一盘花生免了进垃圾桶的命运，让它们发挥食物该有的作用，让我对食物心存一份敬畏，不也是值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