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8月,我以成都钟表厂(仪表)总装班技术工人的身份,“过五关、斩六将”进入区级机关公务员考试第二关;而在日后成为同事的张姐姐,当时正在从昆明急奔回成都的火车上。我与她以笔试一、二名的成绩,成功进入面试。这是面向社会招考非专业公务员的“末班车”,成功与否将决定我们的命运。
一、在铁锤与铁砧之间艰难定型
事情得从“源头”说起。1982年,我进入四川青年自修大学,学习汉语言文学专业,学制四年。当时的感觉是:自学,多么强硬的名字!
1987年1月的一个晚上,我和妻从四川大学姑父姑妈家出来,冷风中骑着自行车,一路上回想着校园里学习与立志的氛围,激情过后格外清醒。在路过人民公园时,我发誓用五年时间,彻底改变自身面貌及其处境,三年拿文凭,五年换工作。
1987年6月,基础底子实在太薄的我,在极短时间之内,参加了四川师范大学(成人夜大学)的入学高考(历史、语文较好,其它及格线以下,数学仅20分),总分264分,“侥幸”跨过了250分的分数线,成为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成人)大学生!整整十年的“梦想”成为现实,时遇“而立”之年,却已是十倍于我女儿的年龄了。
保存至今的校徽曾经有个征文《华夏一日》约稿,我是这样写的:我很累,心里包袱很沉重,几乎忍受不住高考前的精神压迫和身体折磨,尤其是痛苦三十岁踩着刀子前进……一日在街上走着,忽然看见高中的班主任何老师(毕业后多有联系),我本能地转身往回走,像逃避逼债人似的。毕业前,何老师开玩笑:“以后在街上碰见了,可不要昂首挺胸侧目而过哟。”十二年过去了,几乎一事无成的我,只能用背脊做了羞愧的“挡箭牌”,那种自惭形秽的窘境怪不是滋味。回到家,看见满书柜的书,内心立即又充实起来。我深知,知耻而奋发,我不是并没有错过人生的第二次机会么。
三年的夜大学习,是在白天上班、接送孩子之后进行,一周四个晚上;妻操持着所有家务和孩子的养育,还要以财经大学毕业的银行信贷员的身份,守住职业的一方天地,拼命挤出时间进修英语、学习电脑(DOS系统)。
1988年,一个人生的小高峰出现了,但很快就像美丽的泡影一样熄灭了。那时我们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海外亲人——我爷爷的亲弟弟叔公一家,我和妻前往深圳与亲人二次相见。我们被深圳强烈吸引,又加上亲人想在深圳定居,很想与我们在一起。于是我们积极行动,我妻还向深圳发展银行投送了简历。然而,89年(非常年份)一过,一切都变了,叔公不再回来了,而我妻也没能如愿去深圳发展银行。
1990年新年伊始,日子依然过得很苦涩,很沉闷,工作、上课、家庭、孩子,钱少得可怜。忙里偷闲沉迷于养花饲鱼,算是天性爱美,算是陶冶性情,算是调剂生活。之后呢,想到天地间人生位置的卑琐、无奈与孤独,心中难受。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无法进入“生活”,也不知道怎样进入“生活”,仿佛存在于有激情的“生活”之外,更不要说事业。那时的我,一直在书斋、空想和怯懦中活着,没有冲击与压力,没有创造与目标。生活不能让我有所建树,我就像在迷宫里碰撞,出路,没有,有的只是偶然遇到的“门”——那不是帮助我走出迷宫的门,而只是引诱我将来一次又一次经过它的门——没有人用线团在前面给我引路(来源:古希腊神话中忒修斯利用线团逃离迷宫的故事)。
我的海外亲人叔婆说过:“人生是辛苦的,做人总要吃得起苦。”是的,当你在吃苦坚持时,会觉得很苦;但因为你吃得起苦而赢得了成功和欢愉时,先前的苦楚与失败,反而成了磨练和考验。
人总是需要有新的激情,尽管做过的许多事情是令人感动和兴奋的,但在时间的跨度中,它们毕竟已属于过去的“光荣”,只有在回顾往事和向人“炫耀”时才偶尔闪光一下罢。所以,我急切地需要一次新的激情喷发,因为我的前一次“转机”只是一个起点,我仍然还深陷在“泥潭”中,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企望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转机”!——这就是我在九十年代开始时的一次“自白”。
1990年4月以来,也许是我人生中最大转折的开始,其经历是前所未有的。仿佛人生中重要的一切都集中起来:信心、勇气、压迫感、急促感、紧张、痛苦、梦魇、兴奋、沉醉等等,一齐袭来,使我喘不过气。在经过了大学每科成绩不断保持良好、完成了《<前赤壁赋>艺术美、美感情绪活动及一般美感形态分析》毕业论文后,7月,我从四川师范大学毕业了。
经过毕业后短暂的轻松,出路问题又浮出水面,正所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出自宋代诗人李清照《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然而,正当我和妻一筹莫展时,生活却被纳入了“戏剧”,机遇忽然来到了门口,而且几乎就眨眼溜走。
我妻时常查看报纸上的招聘信息,7月的一天,她猛不丁在报上看到了成都市区(市)县党政机关第二次“招干”的消息(这是成都市为实施公务员制的招干考试试行的第二年),而且报名时间就只有最后半天了。6月9日,星期六,我们去了东城区政府机关大院。招干简章上说,今年较去年放宽范围,工人(非党群众)也可报考,只是要有6年以上工龄且有荣誉证书,当然大专以上毕业文凭必须具备,还有就是自有住房。对我合适的单位只有区委宣传部,两个名额,其中东城报社更合我口味。这简直是希望渺茫的一件事,我有些胆怯,妻却用满腔的热情鼓励我。
在厂子里顺利开出了证明(插上一句:我父亲当时是四川省轻工业厅的副厅长,事后我知道就算厂子里不同意我报考,他也不会去跟厂领导打招呼,他是一位有原则、严要求的父亲),又匆忙去洗了标准照。这不禁让我想起三年前被“川师”录取后,也是匆忙去洗照片。当然,结果是圆满的;那么,这次呢?
此后,连续半个月,一边工作(被厂子点名赶工出口韩国的仪表),一边准备应试。好在除了《政治》外,《哲学》和《机关应用文写作》还比较熟悉,学过的丢得并不生疏。本来,考试(笔试)对我是不在话下的,三年来的考试形成了“无缝衔接”;但政治较为吃力,三百多页的新版《哲学》只有四、五天时间复习也觉够呛,甚至紧张透顶。6月,正值我喜爱的世界杯足球賽,也不得不放弃了。
6月下旬,很快地完成了笔试(期间,有不少人只考了一门或两门就放弃了),进入近半个月的苦苦等待,如果笔试不能通过,就更谈不上面试了。我们就在这种“不确定”中,等待,等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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