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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她陪了你多少青春（10）
白娇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客厅里亮着灯，门口的鞋柜里有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她不敢抬头，也不敢动，背后突然多了一道灼灼的目光。
她扭过脸笑了，脸上的细微泪痕早就被夜里的凉风吹干了，有些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而她知道自己哭什么，却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小叔，你怎么回来了？”
白靖则喜好穿一身黑，衣橱里也永远只有这一种颜色的衣服，每次出门身后总是带着三五个保镖，不像是做正经生意的商人，倒像是混黑道的大哥大。白娇娇听人说起过，她的小叔年轻时在道上混过一段时间，爱耍狠，下手也不留情面，结交了些玩命的兄弟，也有过几个解不开仇的仇家。
当时的白家当家人还是她父亲，她父亲比她小叔要年长七八岁，一直扮演着为兄似母的角色，在他带着一伙人聚众闹事的时候，二话没说就把对方领头给揍进了医院，那人足足养了一两个月才能下床走路。那之后她二叔就不再出去胡混了，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学校继续学业，然后出国留学归来进入了家族企业。
再然后，她父母因为意外事故去世，留下了她以及白家那一烂摊子事，而他作为她父亲唯一的亲弟弟接手了她，也接手了她父亲的位置。
但如今的白家已没有了往日的辉煌，白娇娇也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典故，可白家早在她父亲还在世时就已经不行了，小叔接手后虽然有些起色，却是治标不治本，整个公司的大权一直没有给小叔，而是在家族那里紧握着。
白靖则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白娇娇觉得那姿势不雅观，一直不让他这样坐，他也听这个侄女的话，在她跟前永远是端端正正地坐着，就像他故去的哥哥一样，但现在他生气了，白娇娇再不高兴他的做派也没有用。
“去哪了？”白靖则这些年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他没有孩子，不知道怎样才算当好一个父亲，他只能学着像他的哥哥，模仿着他说话时的语调、腔调、动作、神情，但他清楚自己学不到其中一分一毫的精髓。
白娇娇接过姜姨递过来的拖鞋，弯腰穿上，在白靖则也在家的时候，她努力去扮演一个听话的小女孩，因为她觉得这样对方会高兴。
她绕到了沙发后面，双手放在他的肩上，指尖轻柔地按着上面的穴道，手指翩飞灵活地像是在花丛中乱舞的蝶，她父亲曾经最爱在下班回到家后坐在这里享受她的按摩，那时她年龄还小，功力并不深厚，总是找不到准确的穴位，有时候会弄疼他，但父亲永远都是带着笑意闭着双眼享受着那一刻。
“小叔，”白娇娇的目光落在男人的头顶上，那是跟她父亲极为相似的背影，她突然间想起了那个矛盾的父亲，既严肃古板又护短不讲理的男人，“你见到我爸爸的尸体了吗？”
白靖则敏锐的察觉到了小姑娘也许是猜到了某些事情，但她并不十分确信，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可他知道那张脸就像是一张被打碎的面具，四分五裂。
他摇摇头，声音干哑，“没有，我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送去火化了，他们只交给了我一个装着你父母骨灰的盒子。娇娇，别再想那件事情了，好吗？”
白娇娇低下身子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小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他能够听到来自灵魂的哭泣，在那个凌晨，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也在哭泣。
白靖则没有再追问那天她到底去干什么了，这其实在她的意料之中，可以说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白娇娇了解她这个小叔，在她父亲去世之后肩负起整个集团重任的他，其实比其他人所以为的要脆弱，坚强不过是他们叔侄二人同这个世界开的一个玩笑。
“时间不早了，我走了，你收拾收拾就快去睡觉，要不脸上就该有黑眼圈了，变成小丑婆小叔可不要你了。”白靖则陪她看了会电视重播，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拍拍她的脑袋说，白娇娇窝在他怀里不愿意动，指着电视屏幕里的致谢名单说：“再等等。”
姜姨也一直没有休息，听到客厅里有说话的声音，知道白二爷要走了，拿着他脱下的大衣走了过来。
“二爷这是要走了？”她问，白靖则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留在这里过夜的，他有自己的房子，用白娇娇有些失实的话说就是他有个自己的家。
“嗯，姜姨，照顾好娇娇。”说着他抽出了胳膊，接过大衣，看着继续埋在靠枕里面不肯动一下的小人说道：“回你的房间睡觉去，我走了。”
白娇娇不吭声，电视节目已经放完了，现在播的是一个光头主持人的画面，她不喜欢这个男人主持的节目，但今天却很有耐心的观察着那个主持人的一举一动，他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抽动一下嘴角，嘲讽某人时会动一下左边的嘴巴，被逗笑时会动一下右边，她观察得很仔细，这样也许就没有人能够看到她微微发抖的嘴唇，以及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珠。
白娇娇所住的房子是她父母结婚时的婚房，白靖则之前也只有在惹了事之后才会踏足这里，他曾发过毒誓，说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到这里来。可如今他却一次次地食言，老天爷没有想起来惩罚他，他不觉得是上天忘了，或者饶他一条小命，他坚信这一切好运都是因为他的哥哥在上面不忍心看到自己被惩罚，所以拿他的命换来的。怀揣着这个念头的白靖则，早在多年前就决心拼尽一切都要保护好白娇娇，她是唯一还自由的人，他不想把幼小稚嫩的白娇娇扯进白家这摊浑水里，但他管不住她。
他没有立即离开，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遥望着天边青色的虹光带来了微弱光辉，二楼小阁楼里的灯已经熄了，他知道白娇娇早已睡下了，这灯是姜姨上去关的。
在他的想法里一些事情不需要她出场，她只需要做好她的小公主就好了，但白娇娇偏不愿意，她想做的是金刚女战士，是曾经有过纯真美好时刻的美杜莎女王。
白靖则从她第一次见到谢浩这个男孩时的眼神就明白了她想要什么，她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靠山，一个能够跟白家那群不安分的人长久对峙的肩膀，甚至那个人背后的力量能够彻底摧毁他们。
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明媚的未来。
他无法责怪她所做的任何事情，只能默默地守护她。
开车离开后他又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这个点当然不会有人在了，只是他觉得需要真正的去一次，那个女人也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但欺骗总归是一件残忍的事，尽管她早已察觉。
“东西买回来了吗？”白靖则抬眼看了看三楼窗帘后面隐约透出来的光，那个女人竟然还没睡么？
“没买到，我现在在楼下。”他降下车窗，楼上的人影也拉开了帘子，两人四目相对，在那即将到来的朝阳里，一同露出了默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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