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里嘶啦嘶啦响起下课的音乐,一段颇具洗脑功效的和弦,我合上课本,塞到军绿色单肩背里,往外走。
因为阴天,走廊上不算明亮。人们从两侧门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那场景如今想来让人恐惧。我汇入人流,走下楼梯,走出三号楼的大门。放眼张望,除了人潮,还是人潮。似乎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着,人们像蚂蚁一样曲曲弯弯的走,而终于合成一股巨浪,涌向食堂。
不知名小姐的最后一条短信里说:下课后见吧。
可她没说下课后,在哪儿见。
我也不知道C班在哪儿上课。
其实我可以发短信问他们,但我不肯,这个秘密在我心窝里,还没焐热。
我站在楼门口四下张望,找不到目标。在这样的浪潮里停下脚步是很艰难的,于是我茫然若失,随着人群走向二餐。
兜里的电话忽然歇斯底里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是那个已经熟悉了的号码,不是短信。
我和着口水把紧张吞进肚里,大脑一片空白。按下接听键,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微嗔道:
“你老人家可真可以啊!直接从我身边大摇大摆走过去了!”
我停下来回头寻找,同时脑海里飞快回想刚刚在门口看到的情景:我只记得各式各样的书包的海洋。
“你在哪儿呢?”听上去就跟认识我好久了似的。
“我往二餐走呢……对不起我没看见你。”我有些窘迫。
“好啦好啦我现在去找你,二餐二层吧。”电话仓促间挂断。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半天回过神来,朝二餐走去,心里充满懊恼。登上二餐外面的台阶时,每上一级,不安就加重一分。
我想起一个姓,只记得姓,名字却死活想不起来了。这是离目前最近的那次难堪的遭遇,那张已经差不多在脑海里淡忘的面孔,又渐渐透过记忆的迷雾浮出表面。愧疚,还有疼痛。
胡乱买了两个菜,找个宽敞的地方坐下来,我没有任何食欲,盯着宫保鸡丁上的红辣椒沫愣神,时而不安地寻找。
好在这次,我没有再错过她的出场。
毋宁说,我想错过都难。因为她是和身边至少五个我们班的女生一起向我走来的。她们每人手里端一个托盘,场面蔚为壮观。
但我在第一眼就准确找出谁是不知名小姐,她走在最前面,笑靥如花。
不知名小姐 = 白裙子姑娘
请上苍保佑饿着肚子的人民;
上苍保佑饿着肚子的人民;
上苍保佑饿着肚子的人民吧;
上苍保佑粮食顺利通过人民。
我的心中如百花绽放,如百鸟齐鸣,如万马奔腾,如滚滚长江东逝水(请自行脑补三国开场音乐)。
此时她笑着坐在我对面,其他女生也鱼贯分坐两侧一字排开,十来双眼一齐对我上下打量,那感觉就像只身相亲却没想到对象带着庞大的亲友团从天而降,我顿时如临大敌,感到自己快被她们分而食之。
DD忽说:“您老可真够可以的啊,害我在门口等了10分钟。”嘴上虽嗔怪,却笑得很开心。
“你在哪儿站着呢?我确实没看见。”我歉然道,努力不让自己声音发颤。一团欢喜气吹了一般,迅速膨胀,好像体内灌满氢气,手脚发麻,下一秒就要飞离大地。
我极力克制自己千万别喜极而泣,不知道当时脸上究竟是怎样一种表情。
我后悔极了,就在刚才,我错过了她满心准备展现给我的最美好的一面。我错过了一次梦幻的单独相遇,只好面对眼前这半打女生。据DD介绍,由于我大大咧咧迈步向前,完全没理会在阴冷户外苦苦等候的她,所以只得和这几位一起来食堂了。
我不住的道歉,一边听她给我介绍那些同班女生。这是谁谁,和我一屋;这是谁谁谁,住我们对屋……她每介绍一个,对方就矜持地冲我点点头,脸上似笑非笑。
介绍到最后她说:“我叫DD,很高兴认识你。”
我仍然不住地点头。
由于此前十余年的人生里,我没有和喜欢的女生共进午餐的经验,因而格外紧张。
我低头扒饭,才发觉菜早凉了。DD跟我说话,我就抬头仔细看她。毕竟那天下午,我离得远,看不真切。
可能因为降温,她没穿那条白连衣裙,而是一身咖啡色灯芯绒衣服。身材娇小,褐色的长发在脑后随意盘一个髻,脖子上戴一串细细的银链子,上面坠着个十字架,更显得皮肤白皙如出水芙蓉。笑起来,露出一颗虎牙,可爱又很俏皮。
我的心中如百花绽放,如百鸟齐鸣,如万马奔腾,如滚滚长江东逝水(请再次自行脑补三国开场音乐)。
浪花淘尽英雄啊!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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