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大爹和大妈到了荒野的口外,留在家里的奶奶和父亲他们母子四人,相依为命,靠着爷爷离家时变卖土地时换回的粮食和南山坡山的几块薄田,维持着简单的生计。担心着爷爷和大爹他们安危的奶奶,只要听到后山来人时,都会撇着自己的小脚,翻山越岭地从一个庄跑到另一个庄,打听着丈夫和儿子的消息,终于在十月份,口外回来人带来了爷爷的口信,让奶奶带着孩子们随同乡一块到口外来。
爷爷和大爹租种了张海招家七十多亩的土地,自三月份来了元山村,就到了春播季节,等春播结束后,就开始动工盖自家的窑洞,窑洞的圈建,庄稼的锄耧和收割等一件接一件事情,他们就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着。他们自三月份来到了元山村,没有来得及歇息,直到秋收结束,颗粒回仓时,已经到了冬天的十月份,爷爷才有时间想着山西老家的奶奶和孩子们,这年是一个好年景,生活有了盼头的爷爷忙着让回归搬家的同乡带回了丰收的喜悦和盼妻儿到来的口信。
奶奶接到爷爷的口信后,带着二爹,父亲和四爹一家人和乡人们一块离开了生她养她的故乡,从此奶奶再没有回过山西,离别成为永别。
内蒙的冬天,白雪皑皑,西北风吹动着雪中探着脑袋的枯草,发出呜呜的声响,高原凛冽的寒风搅动着地上的积雪,在原野上形成了滚动的“白毛风”,如巨象奔腾,太阳闪耀着橙白色的冷芒,照射在飞舞的雪花,在它的周围折射出美丽的赤橙黄绿,如冷色的彩虹项圈,挂在了太阳的颈上。寒风卷着雪粒,嗖嗖地穿透了坐车人单薄的衣裳,牛车压着积雪,发出吱吱的声响,不紧不慢地行走在枯草稀疏的旷野上,背着风的坐车人,在车倌的呦喝中,不断安慰着被冻的瑟瑟发抖哭泣着的孩子。
坐车人就是奶奶和父亲他们一家人,严酷的高原以她那独特的方式拥抱着远来的路人。
奶奶他们终于在太阳落山前与爷爷和大爹他们一家人团聚了,看着孤孤零零崭新整齐的三间窑,奶奶的眼泪在她那冻的发青的脸上滚滚而落。爷爷和大爹大妈动手将奶奶带的东西从车上搬回了家。看到四爹冻的发白的小手,爷爷心疼地将四爹抱在怀中,大爹到院外铲了一些雪放在炕沿边,爷爷用铲子中的雪搓擦着四爹的小手,一会功夫,四爹的手变得通红发肿,疼得哭了起来。听说獾子油对冻伤有疗效,爷爷到别人家找了点獾子油,涂在了四爹那红肿的手上。这一年的冬天,一家人终于在远离家乡的元山村扎下了根。
一年来,历经磨难的一家人,终于见面了,以往的种种痛苦,在团聚的喜悦中,如落叶在秋风中凋零。寒风中独立的三孔窑洞中,不时传来欢声和笑语,天气好似被这欢乐感动了,白天刺骨的“白毛风”静了下来,天空露出了它应有的幽静,眨着眼睛的小星星把夜空映衬的更加的幽深湛蓝。
东窑的土炕上,爷爷坐在东侧靠近灶台的炕头上,四爹坐在爷爷的怀中,爷爷低着头,在四爹那通红发肿的右侧小手上涂沫着点发黄的獾子油。大爹坐在炕沿边,拿着用羊腿骨做成的水烟袋,呼呼地吸着烟,烟袋中的燃烟随着大爹的吸吮闪着红光,父亲半坐半躺地靠在炕的西墙上,向爷爷他们诉说着山西老家这一年中的变化,二爹在闪着豆粒大小的橙黄色的素油灯光下,用几根枳机编织着看似像盘子的东西,昏暗的光线照在他那有点苍白的脸上,显得那样认真和专注。奶奶坐在地下的小木凳上,左手拉着风匣,时不时地用右手的火铲将干燥的牛粪送入灶内,亮黄色的火焰围在了锅底上,锅中的水发生咝咝的响声,奶奶偶尔打断父亲的话,插上一句。大妈站在炕沿边,低着头认真的做着莜面,两手搓动,三根又细又圆的鱼鱼在大妈手中跳动着延伸到了笼中,炕上放着的两个五烧蒸笼里,一笼盛满了莜面鱼鱼,另一笼中放着已经切好的土豆片。离开娘家已有一年的大妈,双手搓动着莜面,不停地问着二爹老家的事情;二爹一边编着盘子,一边回答着大妈的问话,大妈不时地笑一下,右侧吸烟的大爹关注地看着大妈。
油灯那昏黄的光,将家中的人照映在麻纸糊裱的窗户上,影影绰绰的。远处传来孤狼的嚎叫声,引起了村中零星的狗叫,偶尔传来孩子的哭闹和父母的安慰声,这是一个让人安静温馨的夜晚,历经磨难的一家人,团聚在这个美丽祥和的夜晚,星光如水,洒在了幽静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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