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她,我想我可能一直会流连于这种灯红酒绿的颓废堕落中。
我是一名摄影师,今年26岁,相貌也不差,我喜欢歌厅酒吧那种令人放松的公共场所,常常有长得漂亮的女孩向我搭讪,令我感到充分的满足感,所以我更加留恋徘徊在这样的世界。
我是摄影组里面技术最好的学生,在所有学生里我的老师最欣赏我的才能,他说我是他遇到过的最好的学生,这令我骄傲满满,但我自认为我有这个骄傲的资本。
摄影组内有一个摄影技术很好的老摄影师,我们叫他空师傅,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他总是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定的,沉默的,也许是对所有事情的无所谓的态度,或许就是这样他才能心无旁鹜的专心做他的摄影事业。
对待我们这些学生,空师傅总是懒得多说一个字,即使很多学生去找他请教问题,他也是懒懒的看一眼,对于比较简单的问题他都是直接无视掉了,在他认为比较难的问题会简单解释一下,但不得不承认,空师傅不但技术很好,即使是理论上的知识也很通透,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很清楚,但他开口太少了,即便是面对摄影组内其他的元老也很少主动说话。
但不知为何,他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在经过我面前时用他那并不明亮却很清晰的声音对我说“缺少点东西啊,缺少点”然后不加半点解释的走了。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我并没有去问过他什么,在我心里他只是个摄影技术很好的怪老头,我对他没有太多好感,更何况我不需要去问题什么问题,如果只是这样无聊的问题。
除了摄影组内的正常工作学习我依然徘徊在那斑斓的世界,享受着放松享受着自由享受着生活,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她。
那一天,在工作结束后天已不再明亮,我打算去酒吧放松一下自己。
我正规矩的在便道上走着,一辆小奥拓在黑夜中犹如幽灵一般横冲直撞的向我驶来,眼看就要被撞到,我正要躲开,却看到它突然急转弯驶向另一边险险把我避开了,我心中松了一口气,转眼间却发现身后出现一个女孩,依然安静的走在我的身后,我心中又紧张起来,迅速向前一步把她拉到自己身前避开了那辆轿车。
看着远去仍然横冲直撞的奥拓,我的心中送了一口气,回过眼来,透过路灯的光线我看到她依然安静的面庞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浅浅的遗憾,但很快就恢复到正常,我没有多想,急忙检查了一下她身上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拉着她的胳膊,于是很不好意思的说了声抱歉。女孩没有说话,还是那般浅浅的笑着。我心中这个纳闷啊,这是个聋子啊还是个哑巴啊,于是又伸出手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本来我是可以有很多对付女孩子的方法来逗她说话,各种花言巧语的搭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傻傻的问一个这样的问题。
“我叫宁静,你可以叫我阿宁。”她的声音柔柔的却很清晰,没有半点杂质的干净,很好听。但她并没有伸出手来,这时我才发现她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的红色拐杖,心中多少有些猜测,这个女孩应该是个盲人,怪不得刚才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在灯光下很漂亮,一点都不像一个盲人会有的眼睛。
我把手放下,对她解释说“刚才一辆汽车向我们冲过来,应该是酒驾,情急之下我才会拉过来你的。”
“嗯,我知道的,谢谢你”她还是静静的笑着,柔柔的说着,我从她身上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气息。
突然之间原本话很多的我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似乎和她说话会亵渎这样安静的美丽。沉默了一会,她开口道“我一会要去前面的咖啡厅寄一张明信片,要不要去坐坐?”她又笑起来了,两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很可爱。
“嗯..好啊”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半扶着她,向前走去。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你眼睛…不太方便?”可是问完我就后悔了,这样的事情她应该不喜欢别人提起吧,可是心中又禁不住的好奇,现在就想狠狠打自己几巴掌。
她又笑了起来,面容像投入石子的静湖那般潋滟“嗯,是啊,小时候的事了,我都不记得怎么就这样了,不过也没什么,既然这已经是事实了,我也只能接受,你不用自责什么的,我不介意的”她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微笑的安解着我内心的自责。
“嗯…是习惯了这样吗?”我还是忍不住询问。
她咯咯笑了起来,“你干嘛这么紧张?想问你就问吧。不过习惯呢?”她停顿了一下“习惯了不习惯也就习惯了吧。”说到这里她似是有些叹息。
我不再多问,叉开了话题,开始和她天南地北的闲聊,这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女孩,不仅各个方面的知识了解的广泛,还有很多自己独到的见解。和她聊天的感觉就像品味着山泉那样给人清爽干净的感觉,再加上她柔柔的声音,听着让人很安心,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宁静。嗯,她的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宁静。就像文章中写道“笑对人生坎坷,胜不骄、败不馁,宠辱不惊,贫富不移,处顺境而不张狂,陷困境而不沮丧,遇险境而不惶恐,遭逆境而不扫兴。”
走进咖啡馆,我问她“你经常来这里吗,为什么可以独自这么顺利的走来。”
“是啊,我很喜欢这里,很安静,适合想事情”
我没有再问,毕竟那是她的心里事,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我陪着她去了明信片专台,我问她“需要我帮你写吗?”
她犹豫了一下,“嗯,麻烦你了。”
“想写什么?寄到哪里?”
“就写……”她顿了顿,“就写宁静致远吧。”
“嗯?你不是要寄出去吗?这是写给谁的?”听到这四个字,我惊诧了一下。
“地址就写×××…”
把明信片寄出去后,我们又找到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我们聊得很开心,我感受到了这几年从未有过的归属感,像回到家一样温暖安心。
直到她对我说“天有些晚了,我想我再不回家妈妈会着急的,今天谢谢你了。”
我心中突然慌了起来,不似刚才那般自然,像个害羞的孩子一般有些结巴的说“那…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眼睛不方便,你帮我打个车吧。”
我想她一定是不相信我,也对,毕竟作为一个盲人,每天生活在黑暗里,她一定很没有安全感,不会轻易的去相信别人,虽然我们聊了这么久,但是毕竟才认识没有多久,我便没有坚持。也幸好在这一片市区比较繁华,即使现在有些晚了也是能打到车的。
收回随着出租车渐行远去的目光,我转身走向更加繁华的闹市,我看着不远处喧闹一片,熙熙攘攘,突然之间感到些许的不适从,像个局外人一样,独自在电影院,看着屏幕放映的各种故事情节。我好像从一个世界走到另一个世界,现在,站在这两个世界的界限处,一个缤纷多彩,自由轻松,一个安静悠远,踏实安心。我开始茫然,我想醒悟过来不再堕落,可是又有些依依不舍。站在这里,我彷徨纠结,最终向前踏去一步,走进那个安静的世界。
最终,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结果,我只知道,两个月以来我的生活平静自然,工作依然顺利,却又有些不一样,我的老师也说我现在拍摄出来的东西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从前我更喜欢拍摄一些看起来很宏大的建筑或者一些美丽的景色,但是现在我更喜欢生活化的东西,即使在大街上走着,也喜欢拿着摄像机,看到广场上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一歪一斜的走向一只鸽子,我心中竟有些动容,拿起摄像机抓拍下这一幕。
夜晚,我又想起那个盲人姑娘,细细回味和她在一起短暂的时光,我的心竟也在逐渐平缓。我突然知道了,空师傅为什么为什么说我缺少点什么,原来就是一颗平静的心,宁静处事的态度,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曾经我也有想过去问空师傅这个问题,我缺少点什么?可是当看到一个兴致昂然的学生去询问却被无视掉时我无法接受了,虽然后来多次我看到那个学生去问问题得到了答案,但是骄傲如我怎能容忍被无视拒绝,所以我退却了,但那时我不知道我这是一种胆怯是退缩,我只是把它认定为这是我的骄傲,我的自尊,但现在我却决定要向他询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即使是被拒绝。
摄影组内,我走到空师傅面前,他正在小憩,但我知道他没有睡觉,我也没有去打扰他,而是在旁边静静的坐着,三个小时了,他依然这般,我知道他在有意的无视我,可是我一点也没有心急的感觉,依然翻看着书,直到摄影组都下班了,我们依然在这里坐着。我看到一个朋友想要来叫我,却被老师叫住了。不多时,人走光了,空师傅也在不久后醒了。
“空师傅,我想向你请教个问题。”我看他醒了,主动提到。
他静静的看着我的眼睛,摆摆手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是宁静吗?洒脱随性、安静自然。”我犹豫了一下,说出心中的答案。
没有听到确切的答案,我抬头看了一眼空师傅,他正微笑的看着我,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从身后的书架里拿出一本书,走到我面前“里面有你的答案”
我翻开那本书,里面有一张眼熟的明信片,翻过来,正是我的字迹“宁静致远”。
我诧异“这张明信片不是宁静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一向严肃的空师傅竟然又笑了笑,“这是你的。宁静只是你心中的那个答案,而不是这张明信片的主人。你自己好好参悟吧。”说着他转身走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和空师傅说过话,但是我的工作却越来越顺利,我拍摄的作品不断获得各种奖项,那张小女孩追逐鸽子的照片:身着粉色小连衣裙的小女孩背影,一歪一斜的走向一直鸽子,那鸽子正受惊飞腾而起,整张照片似是活了一样展现出来,不断获得奖项。
而我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来的是那个盲人女孩宁静的脸庞,可爱的酒窝,甜美的笑容,深泉般的眼眸,无一不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直到现在,即使我就坐在当时那个咖啡馆,原本的位置,可是我依然觉得这是场梦,或许,这就是一场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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