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

                                      文/西瓜 watermel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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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姑姑，枣子又熟了。”我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枣树，颗颗枣子嵌在浓密的叶子里，饱满有光泽，也不知多久没看过枣树的春花秋实了，但家乡枣子还是一年一年的熟。

        南国的三月，淅沥沥的春雨温润着大地，悄悄地唤醒着万物。枣树似乎也听到了春轻柔的呼唤，在寒冬的沉眠里慢慢的苏醒过来，倾吐着新生。柔嫩的枣叶儿，露着鹅黄般的颜色，舒展着、拉伸着，像个白胖的嫩娃娃。南归的燕子在空中低翔，划过稻田，掠过水面，飞累了，一会儿落到电线杆上，一会儿落到枣树梢上，慵懒的展着双翼，沐浴着毛毛的细雨，啄理着乌黑的羽毳。乡里的人都喜欢春天，耕作、播种、新生；温暖，宁静而美好。

        那时候，小孩儿年纪还小，常常路过枣树，总会纵身一跃，去扯下枣树低垂的叶子，常以摘下枣叶为骄傲，年幼的心灵就是那么容易得到满足的。在那个年纪里，枣树底下就是孩子的乐园，天晴的时候，一群小孩儿聚在一起玩游戏，弹珠子，甚是欢乐。离枣树不远的地方有条小溪，天落水的时候，河里就会有成群逆流而上的小鱼，小孩儿不喜欢捉鱼，但喜欢寻着鱼儿逆流而上，“它跑到这了。”“这段水很急，它们有些冲不上来。”直到寻着鱼儿没了踪影，方才回到枣树的石板凳坐着小憩一会，至于在那想些什么，我已经忘了。

        小孩们最喜欢在枣树底下五行棋，每每正入神的时候，奶奶总会端出一小簸箕的栗子。小孩儿抓一把，吧唧吧唧的放入嘴里，去壳，咀嚼，味道甚极了。栗子是本土的栗子，是小孩儿和奶奶在栗子树下拾回来的，它没有板栗那么大，甚至比板栗小很多，最大的也就只有巧克力豆这般大。每次拾回来一点，攒到一定程度，奶奶再把集起来的栗子放到锅里翻炒，栗子“啪-啪”地在热锅上炸开一条小小的裂痕，剥去褐黑色的外皮，露出微微泛黄的果实，看着有些晶莹剔透。

        临近初夏，枣树的叶子浓密了起来。南方的天气也愈越闷热，白天伴随着喳喳的知了声和不知名虫子的鸣唱，倒也平添了几分盛夏的味道。到了晚上，田间也是热闹，“呱呱”、“叽叽”、“哗哗”各种大小稀碎的声音交织，成了自然里奇妙的交响曲。小孩儿坐在枣树下的石板凳纳凉，享受大自然的声乐，对时而飞过来的萤火虫，捕捉，将其放在透明的小瓶子里，睡觉的时候，就放在窗户旁。夜深了，人也静了。皓月当空，月光柔和的倾泻，照亮了乡间的小路，洒在了枣树上，投出树婆娑的影子；落在窗户上，折射进皎洁的光。睡前小孩儿听着奶奶讲那遥远而古老的故事，故事神秘、有趣、扣人心弦。到后来长大了，那些“三姐妹嫁人”、“人妖吸血”、“小偷与雷公”的故事，小孩儿也没有在任何一本书籍阅读过，像是流传于民间口传相授的传说。带着窗旁点点荧光的亮，小孩儿悄然地入了睡，进了梦乡。待第二天起来时，打开瓶子，将萤火虫放生到了枣树叶背上。

        枣树繁花的季节，虽无桂花芳香四溢，但也引人驻足观赏。枣花花小，别致，生着四片花瓣，小小的花蕊，花朵透着淡淡的黄。满树的枣花能招来许许多多的小蜜蜂，又是采蜜又是传粉，忙的不亦乐乎。小孩儿很喜欢蜜蜂，对那小小的搬运工着实感兴趣。柔和的阳光下，小小的蜜蜂在枣树来回穿梭、停歇，那忙碌的小身影，“嗡嗡嗡”的声音让小孩儿觉得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皆是一种享受，但似乎又畏惧“嗡嗡嗡”的声音离他很近很近。看得着了神，奶奶总会和蔼地叮咛一句“别被蜜蜂蛰了脸，成小花猫了哟。” 循着声音过去，小孩儿扬起天真、稍稍泛红的脸蛋，微笑，甚至是满足。小蜜蜂飞离枣树的时候，大多都夹带着一颗小小的花朵，有些甚至是两颗，它们也是充满收获的一天。

        枣花披着薄纱，穿着金衣，系上披风。晨曦交替，滋日里悄然生长，青涩的枣儿从子房里孕育而出，青的发亮的果实与枣叶儿融为一体，绿叶恰逢青果儿，甚为可爱。可爱也以为可至了这岁月漫长。从稚嫩到成熟的岁月长河，每一颗枣子是时间的凝聚，每一圈树轮是岁月的转轴。人也如这般，不断长大的同时也在不同程度的衰老。

        后来，小孩儿去了很远地县城读书，离开了他最喜欢的枣树，从那一年起，他好像再也没有完整地看过枣树地春花秋实了，奶奶也是偶尔回来才见一面。每次回来奶奶总会说“枣树开花了。” 再后来就是“枣子熟了。”“这季的枣子你能不能赶得上？” 印象里的一次，小孩儿从县城读书回来，到家天色已晚。暮色里的乡村田野是宁静的，夜在悄悄地降临。小孩儿从不远处便看到奶奶在门前，双手揺着水泵，水哗哗的从水泵里涌了出来，流到洗菜的盆子里，水流缓急不序飞溅而出的水珠，微微的打湿了地面的尘土。

        “奶奶。”

        “哎呦，回家了。”

        是的，回家了。如今，回来了。

        如果说枣树的“春花”凝成了树的“秋实”，那么那句关于回家的话语定是代替了全部的思念。奶奶的目光望向小孩儿，是慈祥，是疼爱；顿时满是褶皱的脸变得千沟万壑，眼睛弯弯，那是最可爱的面容，也是最有力量的笑容。那天晚上，小孩吃了一顿美味佳肴，菜品是韭菜炒蛋和煸豌豆。那是奶奶菜园子里生长成熟的蔬菜。

        枣树，三月繁枝，五月生花，七月结果，到了八月，枣子熟了。人也一样，自然也有熟的一天。

      “姑姑，这颗枣子最大，给你。”这里，承载了最温暖的记忆。

        暗红的的枣子，触碰到唇的一霎那，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