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愣了一下,目视着天边变暗的日光轮,彷佛蕴藏着无边浩瀚的力量,越往前飞便越发的清晰。
七根高大的柱子撑起一座玉台,光芒璀璨的轮回星盘不停地转动,彷佛日曜的光芒照耀着天地,这是妖界唯一的光源,也是妖族生命的源泉。
九灵圣母落到玉台前,九尾不断地摇曳挥舞,她的身体突然消失,化作了一道粉色流光,直接飞向了轮回星盘上方。
少年睁大了眼睛,前方呈现了一幅巨大的星图,耀眼的星光闪烁不停,似乎看到了真正的星空,这是他从末见过的奇特景象。
九灵圣母道:“小狐狸,记住我的话,人界有一种人,叫做炼气术士,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向他们拜师学艺,我希望你学有所成,成为一名修真者!”
少年惊道:“你不陪我去吗?”
九灵圣母摇了摇头,黯然道:“我已经去过一次了,那里不属于我!”
少年忙问道:“那为何你不亲自教我,反而让我去人界学艺?”
九灵圣母苦笑道:“你长了一副人族的躯壳,体内有奇经八脉,能够炼化天地灵气,是修炼的绝佳资质,不过你的命魂仍是天狐,切记一点,莫要在人前展示元神,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少年忙摇头道:“我不想去人界,我要和你在一起!”
九灵圣母咯咯娇笑,又是苦叹连连,道:“可知道我为何不让你见到我吗?”
少年问道:“那是为何?”
九灵圣母哀叹道:“你的父亲如你这般年岁时便娶了我,可我是妖族,是不会老的,而我却是看着他日渐衰老,最后老死在了我的面前。小狐狸,娘不愿见到你青丝变白发,最后也老死在我的面前。”
少年目光暗淡,不甘道:“那万一孩儿一去不回呢?终生未曾见过自己的母亲,这难道不是一种遗憾吗?”
轮回星盘的光芒突然暴涨,星图中的星光吞噬了天地,少年的眼睛完全睁不开了,瞳孔渐渐收缩隐没在了光芒之中。
九灵圣母的声音遥遥传来,道:“小狐狸,我的孩儿,记住我的话,人与妖是不一样的,你要学会做一个人。”
“有何不同?”少年全身被光芒所笼罩。
“自己去体会……”
“啊——”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呼声!
他深邃的眼窝之中的世界消失了,眼前看到的电闪雷鸣却是真实的,胸口插着的羽箭带给他钻心般的痛苦。
“砰”的一声,城墙被一股诡异的力量震塌!
一名官兵刚夹到一块肉还没塞进嘴里,眼前便落下了大片的泥沙,屋顶竟是破开了一个口子,吓得他脸色发青,惊愕道:“敌袭——”
塔楼的门口处站着一个人,一道漆黑的影子钻了进来,速度奇快,以致于众多官兵还末做出反应,一道炽烈的寒芒从每个人的眼前划过。
血花四溅。
死亡的气息充斥了塔楼,森冷的寒光折射出一道人影,清晰的呈现在众人面前,旋即剑光再起,又展开了一场无情的屠戮。
“啊!不要杀我……”
“不要……”
官兵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剑光晃得所有人目眩神迷,但他们最后看到的光,只能是一道死亡之光!
塔楼内血腥气弥漫,锅中的狗肉仍是热气蒸腾,两股极端的气味胶着正浓。
杀完人的剑鲜血末凝,被一只苍白的手紧紧握住,剑尖缓缓伸至前方,穿过蒸腾的热气,抵在了一个人的咽喉处。
借着外面折射进来的光线,映衬出一张死寂的面孔,冰冷的眼神不动声色,令人看上一眼都会浑身发怵。
“追月魍魉!”被剑抵住了喉咙的那人冷然一笑。
剑的主人仍是不发一言!
“天下第一剑客,柳飘尘,哈哈哈……可笑至极!”虽在剑尖扎入了皮肉之中,渗出了丝丝血水,但那人仍是不遗余力的嘲讽道。
剑的主人仍是纹丝不动!
那人突然目光一凝,沉声道:“你今日究竟以何种身份来杀我?是天下第一剑客,柳飘尘,还是天下第一刺客,追月魍魉?”
柳飘尘道:“这是你的遗言吗?”
那人顿了一顿,蓦地叹息一声,沉声道:“我岳惊风乃将死之人,可否告知是谁想要我的命?”
柳飘尘道:“将死之人,知道的再多又有何用?”
岳惊风道:“就因为我快死了,所以我必须知道,起码我死得明白!”
柳飘尘道:“如果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岳惊风冷笑一声,道:“放了我,你也离死不远了,你敢吗?”
柳飘尘踢出一脚,将地上的一具尸体踹飞,那具尸体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竟是一名正在装死的官兵,他冲出了窗户直接摔下了城头。
云少堂从地上站起,忽听身旁重物落地声响起,低头一看,赫然是从城头上摔下的官兵,他仔细端详了片刻,蓦地愤怒地呲了呲牙。
“你还没死?”从城头摔下的官兵哀嚎出声,但声音突然又戛然而止,他看到了中箭的云少堂在看着他,神情激动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云少堂飞起一脚,那人立即又踹飞出老远,直接撞在了一棵树上,骨胳粉碎的声音清晰入耳。
“嗡——”
城头上突然冲出一道身影,剑鸣之声宛若出渊蛟龙,转瞬之间落到了云少堂前面,柳飘尘挺剑而立。
云少堂讶然止步,道:“是你?”
柳飘尘微微颔首,道:“不错,是我!”
这时,城头上又落下一个人,正是险死还生的岳惊风,他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奇怪地打量了云少堂一眼,迟疑道:“他是你的人?”
柳飘尘摇头道:“不认识!”
岳惊风瞥了一眼树下的官兵,眼见对方已经气若游丝,但仍是从怀中掏出匕首,大步上前,匕首一挥,官兵彻底地气绝身亡。
“此人不可留!”岳惊风收起匕首,对柳飘尘使了个眼色。
柳飘尘摇头道:“我寻不到理由杀他。”
“既如此,便交由我来。”岳惊风又掏出了匕首。
柳飘尘还剑入鞘,又打量了云少堂片刻,摇头道:“不必如此,留着他,我有用。”
云少堂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具尸体身上,匕首划过喉咙时发出的嗤嗤声,他能明显感觉到死亡是如此的接近自己。
岳惊风看着云少堂胸前插着的羽箭,眼中掠过不可思议的目光,喃喃道:“近来真是怪事连连。”
柳飘尘抱剑而立,目光一直停留在云少堂身上,道:“他的身法比我快!”
岳惊风愕然一惊,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怎么可能?”
柳飘尘点了点头,蓦地抬头望向远方天际,电闪雷鸣的天空乌云盖顶,就像是上苍正在彰显自己的威严。
远处的天空出现了无数的光点,彷佛陨落的星辰不断的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柳飘尘道:“那是什么?”
岳惊风凝望许久,摇头苦笑,道:“那正是你想找的东西!“
柳飘尘拇指一弹,剑光乍现,岳惊风猛然回头张望,瞥见城头上空彩云涌动,数十道人影凌空飞渡,竟是踏着虚空飞速前进。
柳飘尘大惊失色,道:“仙人?”
岳惊风骇然道:“不,那是修真者!”
云少堂闻言眼前一亮,喜道:“修真者?”
柳飘尘把剑一横,架在了云少堂的脖颈处,沉声道:“你知道修真者?”
云少堂道:“我在找他们。”
柳飘尘惊异道:“你知道他们的行踪?”
云少堂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
岳惊风喟然一叹,道:“他们都是逆天而行的人,早已脱离了俗世凡尘。”
柳飘尘眼神变得坚定无比,凝望着远方的天空,道:“如有机会,哪怕逆天而为,我也要争取那种超越天地的力量。”
岳惊风笑道:“你的武功早已天下无敌了,再前进一步,已无可能!”
柳飘尘苍白的面容因为激动变得通红,他指向一旁的云少堂,道:“至少我不是此人的对手!”
岳惊风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迅速与云少堂拉开了一段距离,迟疑道:“他?我感觉不到他有可以威胁到我的气息。”
柳飘尘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猛然剑峰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出一剑,剑尖刚好没入了云少堂的左肩之中。
岳惊风愕然一愣,隔了片刻,蓦地仰天长笑,好似看到了一个笑话,笑得前仰后合,佝偻着身止不住地发着颤。
柳飘尘冷然道:“你为何不躲?”
云少堂胸口仍插着箭支,如今左肩又中了一剑,凝固的血液又流了出来,面容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
柳飘尘见对方没有反应,寒声道:“那你就该死!”
云少堂茫然问道:“我会死吗?”
柳飘尘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感觉手腕一紧,随后一股劲风袭来,还末等他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像是破麻袋一般向后飞出,最后重重地陷入了远处的城墙之中。
“你……?”岳惊风大惊失色,脚下不断往后飞去,他终于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但是为时已晚。
云少堂迈出一步,速度快如幻影,以不可估量的角度掠到对方身侧,飞起一脚,岳惊风只觉身体失重,同时又感到一股剧烈的撞击,腰椎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咔嚓——”
岳惊风被抛飞到城门处,身体冲破了厚重的城门,直接滑入了城内,不知去向!
柳飘尘艰难地站起身来,脸上没有吃惊的神色,反而带着一阵痛快的笑容,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少堂抬手拔出刺入肩上的剑,抛还给对方,道:“我叫云少堂!”
“吓?”柳飘尘伸手去接剑,可他刚碰到飞向自己剑的那一刹那,手掌彷佛接触到了一块大石。
沉重的压力碾碎了他的手臂骨头,那把剑直接插进了他的右肩之中,紧接着连同他一块又被带回了陷坑之中。
云少堂身子晃了一晃,还没等他拔下那支箭,一阵风吹来,人就落到了护城河之中,溅起了大片的水花,鲜血与河水融为一体,荡漾起血色的涟漪,人也随之沉入了水底,再也没有了声息。
※※※
江上的游船依旧是一片笙歌逐舞的景象,似乎没有人去关注天空突发的异象,也许这里的人早已习惯了这一幕。
萧燕生从一艘画舫的舱内走出,莫清风紧随其后,两人对视了一眼,莫清风皱着眉道:“方才确实是有人在渡劫,但不知是何方道友。”
萧燕生抬头望着无尽的夜空,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空中飞舞的无数的光点之中,是一个个脚踏各种释放奇光的异物。
有的是一把剑,有的一块布,那正是修真者的法器,借助法器的力量遨游于天地之间,在他们之中属于再正常不过的手段。
萧燕生笑道:“如今世道太平,固然不会有什么妖魔乱道。”
莫清风道:“我已接到师门的传信,令我寻找一个人。”
萧燕生“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莫清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据说观天古井有了动静,洞主从中窥出了一些端倪,想必是与这个人有关。”
萧燕生道:“那真是赶巧了,丹霞派也在找一个人。”
莫清风冷笑一声,道:“你其实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如今你不过是想从来这印证一下罢了,对此,你有何看法?”
萧燕生干笑了两声,道:“道兄与我相交多年,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关于此事,我不会去插手,更不会有任何想法。”
莫清风奇道:“这其中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萧燕生来到船头负手而立,迎着清凉的江风吹拂在脸上,感受着凡尘俗世中的气息,悠悠道:“我劝你也莫要去掺合此事,这是我对一位老朋友的忠告。”
※※※
柳飘尘看着垂死的岳惊风,对方原是一张青年的面孔,此时已变得无比的苍老,气息虚弱得仅剩一口气。
黎明的黑暗给人一股压抑感,天空彷佛望不见底的深渊,似乎随时随刻都会塌下来,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出恐惧。
岳惊风咳出了一口血,苦笑道:“当真是世事难料!”
柳飘尘席地而坐,看着垂死挣扎中的岳惊风,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关于追杀你的背后之人。”
岳惊风艰难地摆了摆手,无力地垂了下来,道:“不必了,将死之人,原来真有看透一切的能力,我已经猜到是那人谁了。”
柳飘尘晃了晃手中的剑,道:“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岳惊风的眼神变得十分黯淡,瞳孔收缩成了一点,他看到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头张牙舞爪的噬血凶兽。
“我已活了两百岁,可我还没活够,我还需要多活一会。”他连续干咳了几声,又吐出了一口血,脸色已然成了一张白纸,就跟一个死人无异了。
柳飘尘吃惊道:“你活了两百岁?”
岳惊风得意的笑出了声来,笑声引发了一连串的咳嗽,道:“等到天亮之后,便是我的两百岁生辰,如何?你羡慕吗?”
柳飘尘难得的一笑,摇头道:“可你终究要死。”
岳惊风苦笑道:“那畜生以何种代价雇得你来杀我?”
柳飘尘道:“一株千年血凝脂!”
岳惊风大吃一惊,大怒道:“这畜生……”
血凝脂乃是一种奇特的植株,通体凝胶,状似珊瑚,相传服食血凝脂之人,就能够增长寿元,达到延年益寿的功效。
柳飘尘道:“我拒绝了。”
岳惊风松了口气,奇道:“你为何要拒绝这等旷世珍宝?难不成你想从我身上得到其它东西?”
柳飘尘看着岳惊风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挖掘出对方的秘密,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好奇,你究竟得到了什么?”
岳惊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也罢,我便与你做个交易,你意下如何?”
柳飘尘摇头道:“你没资格与我做交易。”
岳惊风缓缓合上眼睛,道:“那你也休想从我这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柳飘尘面色一寒,冷然道:“我会杀上岳家,到那时也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岳惊风气息奄奄地笑道:“小辈,做人不要太蛮横。”
柳飘尘道:“说吧!”
天色升起了一抹鱼肚白,初升的红日露出了一角,朝霞和雨露相映生辉,淡薄的雾气渐渐消散。
柳飘尘提着一颗血淋林的人头从城门走出,胸前的血洞清晰可见,那一剑贯穿了他的左肩。
岳惊风的人头仍滴着血,临死前的那一刻,他带着安详的笑意,显然是与柳飘尘达成了交易。
柳飘尘抱着剑踏上了甲板,望着远去缩小的舞阳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悬挂在船头的岳惊风的人头。
面向朝阳,走向死亡。
岳惊风临死前,道:“天地万法,以气御术,术中求法,法中参道。”
柳飘尘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岳惊风摇头叹道:“你自己去参悟吧,此物我便赠予你了。”言罢,他将怀中的匕首掏出,塞进了柳飘尘的手里。
柳飘尘接过匕首,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他看不出其中的玄机,问道:“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岳惊风闭上了眼,淡淡道:“可否带我游览一番南国的风光,活了这么久,我还没认真观赏过这片江山。”
江水被快速前进的船划出大片水波,那颗人头依旧悬挂在船头,而柳飘尘则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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