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惊魂

西园寺的老龟与它的朋友

初稿日期  2014 7 30

修改日期  2019 8 19

                                                  午夜惊魂

      初冬深夜，城市已进入梦乡。我的手机铃声响了。集团有硬性规定，4S店一把手的手机要保持24小时开机，集团旗下的100多家店无一人可例外。南方的治安不稳定，突发状况时有发生。

    “老板，不好意思吵醒你，我这边出大事啦。”电话中传来粤北某市网点主管惊慌失措的声音。

      讲真，公司配备手机十多年来， 午夜铃声响过几回，从未带来过惊喜，有惊无喜是常态。心理准备是有的，但难免会担心。“别慌，你说清楚一点，到底发生什么情况？”

      “公司二级销售网点的董总你熟的，他参与公海赌钱，今天输了1000万，被人控制了，赌场来一批黑衣人，在他的4S店里，把我们公司的15辆新车强行开走了。我怎么阻拦都没用！对不起领导，我失职了。”

      网点主管是个白净斯文的小伙，平时说话慢条斯里的，他与赌场社会人交锋，结果他不说我也想的到。“知道了，你淡定。去把那15辆车的车身号告诉财务，让她去复印一套合格证給我带着过去。你再去追踪一下公司那批新车的去处，找当地的警方配合，我们马上过去救援。”

      这些新车是国有资产，别说15辆车，光天化日之下抢走一辆车就要量刑，如果这批车追不回来，我的责任最大。因为我是公司财产第一责任人，保证书上是我的签名，每年签一次。这一签就是十年。

      这电话比一盆冰水浇下来还酸爽。我从床上跳起来，睡意全无。抓起衣服边穿边打电话。老公被我们的对话吵醒了，他知道某市的治安不好，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危险，我陪你过去。”孩子们从房间里跑出来，他们想说又不敢说什么。我安慰他们道：“不要怕，天塌下来我们当被盖吧。你们去睡觉，关好门。”

        我们的车快开到高速收费站，远远地我看见一个女孩穿着粉色的睡衣站在高速路口，冻得缩头缩脚，没错，就是她，公司的会计。她是个80后小妈妈，正在家带孩子睡觉，被人从热被窝里叫了起来。她开车回到店里，把那15辆车的合格证从保险柜里取出来复印好，送了过来。她身边是集团公司的保卫科陈科长，他收到消息，带了30名公司的经警齐刷刷在马路边站了一排，与我们汇合。集团的经警大多是部队转业的战士，訓练有素，平时住在公司的大院里。

        销售经理把销售顾问的电话都打了一遍，会开车的家属也愿意过来帮忙，凑够30人。我们今晚的任务，就是一定要把公司的车辆全部安全地开回广州。销售经理心细，他带了十多部对讲机发给大家，保持我们内部车辆之间的沟通。

        六十多人在高速上急驶，一场硬仗在前方等着我们。据说对方背景复杂，要拿回我们的车辆如同虎口夺食。因为他们手上有董总的亲笔借条。

        在高速上，当地的110警官告诉我，他们已安排人手封锁了城市的主要道路出口。布控董总的住宅与赌场管理人员可能出现的地点。

        约莫两小时后，我们来到董总的汽车专卖店，展厅空荡荡的，办公室的资料明显也被人翻抄过。我的网点经理瘫坐在展厅一角，双手抱着头，脚边一堆香烟头。

      他说赌场的人把我们公司的新车分散藏到不同的私人仓库里去了。

        董总是我的第一批车主，海归，父母是公务员。刚回国没几年。他从小喜欢汽车，想从事汽车贸易，刚好我想在他那个地区开发一个新的二级网点，提高销售量。在我的鼓励下，他从父母和亲戚那里凑了近一千万的积蓄，建了这个地区唯一的一家汽车4S二级店，成了我们集团的二级网点。

        他虚心好学，善于营销，两年下来，销售业绩是十几个网点里做的最好的。我多次在圈内聚会上夸他。他父母见到我蛮客气的，看到儿子有出息，老两口的开心藏都藏不住。

      当时为他申请二级网点资质的时候，还遇到一些波折。集团老总提醒我：“这个城市赌搏成风，不能设点，弄不好会有风险。”

    我看好这个地区的市场，踌躇满志，没有把领导的忠告当回事。我向集团领导与财务拍胸口：“我用个人信誉为董总担保，他为人正派，行事认真。应该没问题！”

      夜幕中，眼前的一切对我是个莫大的讽刺。我悔不当初。也为董总生气。他常和我有电话来往，从没听过他赌钱。

      当地的110十分配合，派了十多个警员协助，他们调出马路上的监控录像，封锁路口，盘查可疑人员，查封了赌场。经过审讯赌场人员，我公司那15辆车被一一找到了。销售顾问把新车一辆一辆开回店里，保卫科长布署经警跟车，两位经警保护一辆车，110那边安排了两辆警车一头一尾地护送。所有车辆平安驶出这个地区。

      收到保卫科长报平安的电话，大家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握着当地警员的手，我感激地说不出话来，这些小伙子太辛苦了，一整夜不能睡觉。

      天际已泛白，看看手表凌晨6点。一夜的紧张，焦虑，让我头痛欲裂，我趴在店里的财务桌上等待110的主管过来做笔录。老公在展厅的沙发上睡着了，打起了鼻鼾。

      带着手铐的董总被警察带回店里，见到他我实在按奈不住心中的怒火，走上前去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你疯了么？赌这么大？这些新车是国有资产，你作赌资是要被判刑坐牢的，你这辈子就毁了呀！”他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睛低垂着，一言不发。

      想到创业时他从零开始吃了不少苦，我俩聊建店，聊市场，聊人员培训，电话常常聊到深夜，他的确是有干一番大事业的雄心；想到他销售任务完成的好，公司赚到了钱，请我和家人去他老家自驾游。他是三代独苗，最疼他的爷爷奶奶住在山里，看见他带朋友来，开心地忙里忙外，抓鱼杀鸡，做了好大一桌菜.……他这么年轻，还没有成家，就要为其豪赌1000万付出惨重代价，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泪流满面……他微微抬起头：“姐，你别哭，对不起，我错了。”

      事后经调查，是他遇人不淑，遭损友暗算。

      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人生没有Take Tw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