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一日

九月，我们出门旅游了，到静岡県的度假山庄住了两天，住处是山中的一座小木屋，每日就泡泡温泉，享用美食，山中散步和打乒乓球，还有好大的泳池，可惜我没带泳装去。

山里非常幽静，每日听鸟语虫鸣，早起坐在窗边读书，听雨声滴答，邂逅一只因避雨而栖息在窗玻璃上的小灰蝶。

晴天，远远地可以看见富士山的山峰，不知是被白雪覆盖还是被白云缭绕，仙气缭繚。天很蓝，像被清水洗过一样，树木葱茏，麻雀在矮小灌木丛中跳来跳去，寻找食物。

远方的山林里只看见星星点点的日光晶莹透进去，仿佛埋藏在深山里的宝藏，闪烁迷人光泽，待人前往寻探。

山中小径上，满眼只见不知名的野花野草，繁茂得伸过来，似乎想与人握手，还有落了满地的不知名的红色果实，染得石径上殷红一片片。

我们提着装了浴巾的竹编篮子去泡温泉，温泉隐蔽，道路弯弯曲曲，一直向下，终于到达。

温泉很大很干净，室内两处，露天一处。我一向喜欢泡露天温泉，便伸展了四肢坐在温热的水里，只露出湿漉漉的头。

竹篱笆上的雨水滴滴答答，暮色中，只能看见近处枝叶繁茂的大树如同山鬼一样静默在黑暗里。

刚一露出水面，突觉遍体生寒。急忙逃进室内。室内温泉旁有个小房子，一时好奇，便进去了，热得怕人，原来是桑拿。把沙漏放正，待沙漏中的沙漏完了才出来，早已是大汗淋漓，双颊通红，刚才的寒意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原本湿漉漉的头发似乎也被蒸干了。

待我从温泉出来，坐在化妆镜前整理，才有一位年轻母亲带着一个四岁多的小女孩进来，女孩长得粉嫩水灵，睁着一双大眼睛对着我笑，我也回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容。母亲也含蓄得对我笑笑，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那位母亲长得很美，皮肤白皙细腻，五官虽不算很精致，但那种替女孩脱衣服时温婉的姿态，说话的语气神情简直柔到了骨子里，作为女人的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一举手一投足迷人至极。

泡完温泉出来，发现不远处有座小亭，他正坐在小亭中等我，侧面向这里，心里喜悦，突突跑了几步，又故意放缓脚步，偷偷伏在他身后，伸出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他爽朗地一笑，抓住我的右手，拉我坐在了他的身旁。

夜风瑟瑟，小雨滴滴答答落在树叶上，我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肩上，亭中的长明灯周围似乎蒙上一层淡淡的雨雾。那一瞬间，突然觉得，一生就停止在这一刹那，该多好。

我们静静地在亭中坐了一会儿，山野景物都淹没在黑色的雨夜里入梦了，到了明天早上才会重新鲜活起来，心中突然有淡淡的失落。

他摁灭了烟头，拉我起来，说，我们去打会儿球。

我说好，大学里，我可是打了三年乒乓球的，第一局，他以20比19险胜，第二局平，第三局我以20比17胜出。又打了几局，打到后来，不计分数，汗水又流出来，我们笑笑，刚才的澡白洗了，还得再洗一回。

回了住处，我将屋里屋外的灯全部按亮，他问我开那么多灯干嘛？我笑道，在山里住，要让屋里灯火通明，这样毒蛇猛兽就不敢靠近，狐仙鬼怪害怕灯火，也不敢前来骚扰。他笑我胆小。

浴池里水放满了，我喊他洗澡，水很干净，好像是山泉，是晴朗天空的那种透明的蓝，身体泡在热水里，心里的恐惧一下子消散了许多，然而手不小心碰到窗帘，伸拉式窗帘“哧啦”一声划在玻璃上，吓了我一大跳…

晚间睡觉，因为屋子太大，我实在害怕，把两旁的窗帘层层拉上，又关上并反锁了卧室的门，就立刻钻进了被子里。他哈哈笑了，要关灯，说，有我在旁边，不用怕的，我不依，一定要留了一盏落地灯亮着才安心睡下。

夜里做了好几个噩梦，更觉得遍体生寒，迷迷糊糊起来去了趟厕所，看见偌大的客厅，厨房，化妆间，浴室都寂静得无声无息，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立刻跳进房间，钻进他被子里，后半夜似乎睡得好了些。

早上起来，看见天灰蒙蒙的，我有些失望，雨依然在下，屋檐下的石槽里水已满了，有麻雀蹦蹦跳跳在石槽前啄水喝。

在厨房里泡了一壶浓茶，两个人各自看书，一边饮茶，时不时相对笑笑，那一刻真觉得神仙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恍恍惚惚，他似乎抬头问我，我们来山中几天了？我盯着书本没抬头，呵呵笑道：今天是第二天，你怎么忘了？

从山中出来，坐在车里看山已经远了，中午在山脚下的一户鳗鱼饭店吃了鳗鱼饭，鳗鱼鲜丽，香醇满口。隔着雨帘远远望去，我们住的山中小屋早已看不见了，山如眉黛一条，黑烟一缕，又被白灰的厚云遮挡阻扰，仿若不真实的幻境。

明年春天，我还要来看春花，我说，痴痴地望着再也看不清的远山。

好，春天来看春花，夏天来避暑，秋天来看红叶，他笑道。

车里的音乐响起，他把音乐声调大了些，居然是一首中文歌《远行》。

我在音乐声中迷迷糊糊睡去，接连做了几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