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的东南角几百米的地方,一片杏树林,那里是我们家祖辈们省吃俭用,办置下的家业。后来新中国成立,所有土地归国家,国家统一分配宅基地。冥冥之中必有定数,分宅基地时,这块地又分给我家,等于自个的东西给了自个。
在我七岁时,我爸盖起了我村第二套混砖屋(方言,全部用砖盖起的房子)。院子里贴东墙原有两颗枣树,南墙一棵大榆树。爸又载几棵香椿、枣树。总之不像老院子满当当的没一点空隙,窗台前一片空地。
随着年龄稍大一点,心里一直在酝酿做一个自己的小花园,终于不再为拿不动铁锹而发愁。凑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在窗台下空地,挖出长方形的沟,找来一些长短粗细合适的木棍,就这挖好的沟架起了篱笆,还非常有创意的在东边留个门儿。
篱笆不是说说就能做完的,还剩少部分没架完,爸爸回来了。看到满地的木棍,将要架好的篱笆,笑了笑,问到你这是做什么?没有经过任何申请,对于自己的先斩后奏,还是内心有愧的。背对着爸,嘴里哼吃着,做个花园。老爸又笑了笑,忙他的去了。
终于完工了,一个篱笆小园做好了,并且没有挨训,老爸默许了它的存在。做好它,只是第一步,种什么才是关键。那时不像现在到处都是花卉市场,我是常年没有见过几次观赏花。自己计划先拿花园当菜园,慢慢打听谁家有花苗或是种子。
这几天我在计划栽蒜苗,还是朝天椒。一天早晨睡醒发现爸爸拿着铁锹在忙活,跑过去问在种什么?爸告诉我,家前一大爷,家里稀罕玩意多,他家有一种豆角,长大有胳膊粗细,到时一准好看。我兴奋极了,一是因为得到了神奇的豆角,二是开辟小花园是我独立做出的第一个决定,老爸这么支持。
于是我每天用心浇水,每次都不是在根部浇,都是整个花园大水漫灌。在我精心照料下,豆苗一天天成长,拖秧、爬架、开花,直至结出期望中的豆角。奇怪的是,它像小孩子的手臂一样粗,像苦瓜一样的多瘤皱,个头比鸡蛋大不了多少,再也不开个。最后它变成金黄色,看样子是成熟了。摘下来,打开软软的皮儿,里面是红红的汁水,喝一口,甜甜的。听爸说这个熟的太过了,我又把其他刚变黄的摘下来,打开里面是红壤,像西瓜,甜甜的。胳膊粗细的豆角没捞到,有这无名果儿吃着也不错。后来多方打听,我们那一带叫它赖葡萄,也有人叫它刺果,学名金铃子,产量低,味道一般。很少人种,估计主要用于观赏吧。后来多年都留有它的种子,只是没有那股兴奋劲,不曾再种它。
第二年春天,还是爸爸,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株东洋菊,这是我家养的第一株真正意义的花。在我们爷俩的精心照料下,它长有一米多高,旺盛而又有精神。红红的花朵开的像碗口一样大,花瓣儿层层叠叠,在微风中摇摆,引得邻家对它赞口不绝。老妈也转变了态度,经常对它爱护有加。我在幻想,将来繁殖的多了,亲戚邻居来了,每人送他们一株,也做一次慷慨大方的及时雨宋江。
冬天来了,爸又拿铁锹,挖出长的地瓜一样的根,包好,储藏起来。第二年开春,爸又静心的育苗。后来发出芽儿,我爸把它分做四棵,把它们种入花园中,盼望着四株花儿向我招手。时不时又有翻开开泥土看芽儿有没有变大的冲动,还好,我此时已经能控制住好奇心。
放学归来,先看看是不是露头,是不是多出一个瓣,看是不是需要浇水。终于又有一天放学,发现爸妈去地里干活,家中没人。一头猪拿鼻子拱开篱笆,躺在翻开的泥土睡觉!我赶紧跑过去,把它打走。四棵东洋菊根儿全在外面,被它嚼的不成样子。四棵东洋菊,绝无任何生还可能。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把恨意埋在心里,等爸妈回来,若无其事的告诉他们。爸妈虽表达了惋惜,各忙各的了。家里的猪羊,都是经济来源,不可能不养的。于是,我再也不曾提起种植东洋菊的事。
第一年的那一株的惊艳,第二年四株的夭折,它们都化作了花园里的一扑泥土。家里再也不曾养它们,其他地方也不曾见过,只是碗口大的红花经常在我心底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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