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乡村”的前面冠以“逃离”,仿佛她得了瘟疫一样要害我性命。
这样的情绪时常像水一样的漫过来,从脚心开始慢慢地弄湿脚踝,再到裙裾,直至心房。有时候我努力地跳开,躲过这一片水,但更多的时候,我任由它泛滥,酿成灭顶之灾。
我不敢说出来。我怕我声音里的锐利会弄疼乡村本已苍老的心。我曾试图将这颗蠢蠢欲动的心层层包裹,像一个很有心机的孩子,安分地做着一切该做的事,却突然于某个暗夜里不告而别。但我知道,乡村的心像明镜一样,她早已窥破我这颗不安的心,只是静穆着,不忍撕破我的伪装。
许多纷沓的脚步交替着、重叠着,急切而仓皇地从乡村的心上走过,去到一个叫做城市的地方。
那里的一切像闪烁的霓虹神秘、暧昧,充满着诱惑。不觉间就在心里与乡村做着细细的比较。
房子很高,高到了云彩里。脖子仰得很酸,似乎也看不到它的顶。天空被挤破了,一块块补丁似的毫无章法地缝在楼与楼的间隙。那些在开着的窗子里游来荡去的云一定是被挤得无家可归了。窗帘的开合之间可见隐约的男女,似乎也有一些隐约的故事。乡村里也有故事,可总是那么直白,那么一览无遗,总缺少一些看头。
马路很宽,不分白天黑夜的淌着滚滚的车流,仿佛前方有黄澄澄的金子等着去捡拾。那些长在城里的植物似乎也很守规矩,依着人的喜好长成各种模样,像极了大家闺秀。乡村的植物总是昏天黑地的疯长。山坡上,水塘边,野地里,随处可见,连小家碧玉也称不上。
城里的女人走路时脚底下似乎装着一个小弹簧,身姿在弹跃之间更显挺拔,高耸的胸仿佛也要跳出来。乡下的人不由得就要做一些联想,又不擅伪装,常常要被骂做流氓。可那一张气白了的精致的脸,到底也比家里的黄脸婆好看一些。转而,城里的另一个女人笑了,朱唇轻启,微微的露出一点牙的玉色。即便出声,也如银铃一般,响过一两声,便止住。哪像乡村的女人,掼出一个哈哈,犹如天边的响雷,隆隆地滚开去,传得好远。
……
这样看着,想着,比较着,突然的对乡村有了那么一点烦厌,好像一件又脏又破的大衣,虽然在寒冷的冬天里给了自己一些温暖,还是时刻想把它扔了。只是城市似乎对乡村有着严重的过敏,纵使扔了“大衣”,那每一根毛孔里呼出的气息仍有着乡村的味道,也会让城市连连地打着喷嚏。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更多年,呼吸着混合着泥土的、青草的、各种牲畜的粪便的气息的空气长大,喝着混合了这些气息的水长大……骨子里已经满满的全是这些乡村的味道。于是突然之间,心的板壁上就被刷成了自卑的底色。于是,脚步与目光一样瑟缩着,在城市的夹缝中寻觅,寻一处能够寄托城市梦想的地方。
尽管梦想已经瘦成一缕烟,只在城市的上空漂浮,但到底与城市沾了一点边,于是不屈不挠的将梦想进行到底。
有一些目光长远的,争取三代之内培养出一代真正的城里人。己一代从最底层的乡下搬到镇上,然后再从镇上到县城,最后从县城到省城。有这样一步一个台阶的,当然也有跳级的。
逃离乡村的事业在前赴后继的进行着。
乡村的学校一所所地撤并、关转。人去楼空的悲凉像寒流一样时时袭来。
我就要失去我的“阵地”了。我不得不考虑逃离乡村。
乡村,你有错吗?乡村不言,一如既往地静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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