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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久违,浅月如水,夜半的鸡在高高的柿子树上歇息。静默的,树与屋檐的影子,和我站在院子里低矮的黑影。八月,在南方夜色里,你光着上半身小便。
不知羞耻。和狗一样。
和狗一样幸福。也和狗一样悲哀。
你知道,这样的情景最容易流泪了。与星月久违,与村庄久违,与故人久违,一个人与另一群人,留着半生的记忆在同一个地方。不要离开,就不会有怜悯。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记忆中那些曾经带给你幸福感的东西,开始有了歧义。
普罗大众对幸福的定义使你痛苦。回到家乡,开始有了陌生感。
新养的白狗吠了你几天,终于安静了。
他们镶嵌在故乡,装饰着故乡的风景。活着也是,死了也是。用谷物点燃大地,用尸骨滋养土壤,用白色石碑点染荒山。多年未见,在天空盘旋的鹰变得极其稀少,衬着纯净的蓝白背景,回旋得有些忧郁。
别说话了。你连哭声都没有。你都不知道。你睡在水上,睡在一块白色的泡沫上,漂着,随水飘着,没有人管你。从七年前漂到七年后,从灼热飘到温歇。你看着黄昏逆光的山影,树的温和的轮廓,闭上眼睛,记下一桢美丽剪影。你担心,下次就没有了。也许是这剪影没有了,也许是你自己没有了。也许又是你已经厌倦它了。
不要说话。你不要说话。这河流快忘记我了。你让它安静地看看我。
河流的眼睛变了。我的心变了。飞翔的鸟,你也变了。
我们心领神会地笑一笑,没有谁去怪谁。
我们相互热爱过,余温未散,所以相互宽容。
虽然我们变了,我们还是相互说着,说着其他的一些变化。我们说我们尚为孩子的快乐,说那些流离破碎的回忆。说得一身泥泞,泪如泉涌。
所以最后,我们还是干净的。也是一无所有的。握着一切想要的,却还是两手空空。
离开后,鹰说,家乡开始丰收。你说,那丰收已与你无关。
鹰说,那掉落的谷粒与你无关。
对的,阳光明媚,稻谷丰收,一切都与我无关。当我落入另一个我难以掌控的视角,以旁观者的姿态去体察他们的时候,我就已经与他们无关了。我深知我自己的卑鄙。
可是他们发红的脊背与你有关。
说了这一句,鹰不说话了。
你像一个孩子,终于哭出声来。在眼泪里酝酿着一个遥远而无解的梦。漂着,漂着。冲毁了,整个村庄。也冲毁了白狗在黑夜里幽幽的眼睛。
鹰笑了,你也笑了。
贫穷不分轻重。
你是一个孩子,站在村庄上空。
鹰说,你没用尿冲毁村庄,还算有点良心。
你笑了,鹰也笑了。鹰的眼泪掉在地上,长出新的家园。
新家园,一个孩子,光着上半身,在院子里撒尿。静默地、和狗一样幸福。
只有他是当事者,他懂得一切丰收的快乐。你衡量不了他的幸福。
当然,你也衡量不了他的痛苦。
狗要撒尿,狗要吃屎,狗要交配,狗很快乐。
那你呢。
作者、青红皂白的青,青爱做梦,不常更新。希望遇见你。搜索微信公众号qing170016可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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