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云发素玉揜铅姿
（十七）
那样痛，痛得几乎蒙住了呼吸，仿佛刀绞一般，苦索在我的肠中抽刺。好痛，身下全是湿的，仿佛有无数的洪流在我体内奔腾，骨节一节一节地裂开了，是谁的哭喊，那么痛苦，搅乱了我的心，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要撕裂了一般，几乎能听到“咯吱”碎裂的声音。
我在昏沉中，无数人的声音催促着我——“用力！用力！”漫天的杏花，轻薄如绡的花瓣点点的飘落到我身上，我初次见到那个眼神凶恶的男孩。
父亲母亲的葬礼，他跪在我的身后，恳然道：“长姐，我会一直陪着您。”
被满眼红色遮掩的黄龙溪，他扯着红绸的那端，陪我走进了亲堂。
夏日的宜芙馆，他为我画眉，可是手笨，将好好的眉毛化成了丑虫。
他与我在深夜里共剪西窗下一对明丽烛火，和我似从前那般写字作诗
春深似海，梨花如雪，他放声大笑：“素素，素素！你有了咱们的孩子，你晓不晓得我有多高兴！”
他抱着我们第一个孩子，满面皆是春色笑影，愈发显得神姿高彻。
他亲吻我的耳垂，低声道：“我都放下，再不让你流这许多眼泪便是。”
前尘如梦境在我脑海中如流水划过，终成了一地霜雪，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我挣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似乎有巨大的喜悦环绕在我周遭，婴儿响亮的啼哭和欢悦的笑声。我疲惫地坠入黑沉沉的梦里，无力睁开眼睛。
那是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无尽的往事，纷至沓来，琐碎而清晰。梦得那么长，那么多的事，明明才过去九年，仿佛已经过了一生那般久远。
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似乎有人突然紧紧地搂住了我。只是后来，所有的一切都逐渐远去。
我似乎终于，不用再面对当年那双令我胆寒的双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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