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南边有好几个沟渠,沟畔上洋槐树连成片。每年春夏之交,村里到处是浓浓的花香,青黄不接的梦里也是甜香的。
春天除了桐花,就数洋槐花香甜了。槐花开了,捊一串放在手心,吹去细小叶子,填在嘴里,慢慢咀嚼是种享受。
小时候,我们春天捋花秋天打籽,没少跟洋槐树打搅。洋槐树浑身是刺,不能爬树,得用长把子钩镰才行。
我跟在堂姐后边,她用钩镰给我们钩洋槐树枝。堂姐把树枝从高处钩下来用力拉住,我一串串捊,捊满两个的筐笼才放手。
放开树枝,我们俩人坐在草地上,从筐笼里翻拣刚开了一点的槐花吃。挑拣出来鲜嫩的花骨朵,堂姐总是先放到我的手心。
小时候因了堂姐的爱护,因了洋槐花的甜美滋养,春天变得短暂而明媚。

洋槐花是粘了面蒸熟叫菜圪瘩,我妈一蒸一大锅,我们尽情地往饱吃。槐花开放的季节,村里有人家已断了粮食。
有个同学早上只喝一碗清水米汤,家里没有其它吃食。下课了,我们满院子跳着跑着玩,那个同学饿得靠墙坐着起不来。
我回家给妈妈说了。我妈非但不同情,还开玩笑说:“他们家怎么不吃烙饼了?”我默默端起玉米面粘的槐花菜圪瘩碗。
说起来话长。收了麦子的季节,那个同学家经常烙饼子。吃白面饼子时,大人孩子都拿着站在大门口吃,让人好生羡慕。
看到人家吃白生生的饼子,我回家给妈妈说了。我妈笑着说:“蒸馍省,烙馍费,圪瘩吃的卖了地!”照旧是粗茶淡饭。
那时我还不懂得理家的道理,心里抱怨妈妈不近人情。可是当我们端着香喷喷的槐花菜圪瘩碗,同学家连粘的面也没有。
有玉米面粘的菜圪瘩吃,就是福气。根本不需要刻意地教导,我已懂得了积前攒后细水长流的大道理。
接下来的麦收季,同学家照例在大门口吃烙饼子,我再也没给妈妈提烙饼的事。

又到了槐花季,我从早市买了一斤洋槐花,回家洗净,先捡几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尝了鲜,才学着粘菜圪瘩。
槐花晾开来,家里花香四溢,扎了羊角辫的堂姐老在眼前晃。她笑意盈盈地问我:“甜不甜,你说槐花甜不甜?”
我妈就坐在餐桌对面,她数不清一百以内的数字,却还能认清洋槐花。看到我粘菜圪瘩,我妈说:“还是白面粘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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