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清明(1)至(10)

作者: 青山1213 | 来源:发表于2022-06-23 12:09 被阅读0次

    (1)此刻的钟声

    清明:此刻的钟声,从黄昏起来。黄昏,滴着血,残阳如血。

    而黄昏,热量涌现。黄昏,打击在地上。黄昏,残酷的时序。

    而时光抵达,而钟声叩击,而滴血的我,乡村四面的高墙。

    墙壁上,眺望而出的房子。村庄上,属于朱庄的村子。

    这一切,都已经预设好了。唯一的黄昏,滴着血,低着头颅。

    陈雨田:当雨落下来。当朱庄的门房洞开。当朱庄的野史被揭示。

    这里的街景,已经里外如一了。

    这里的祠堂,已经摆好了香火了。

    这里的朱氏图谱,都已经拟定了。

    只剩下西厢房的孩子,呆滞地坐在房子里,等着乡村婚礼的进行。

    朱紫玉:房子外面的乡村,摇晃的村子,婚礼上举行的乡场上的时光。

    唯一的时光。黄昏,钟声响起了。傍着墙根的我,旧居多了,只有居住。

    居住在地上。居住在唯一的村子上。当黄昏的血染红贫瘠的土地。

    当贫瘠的土地伸出自己的手,高举着自己的黄昏,种花生的我们。

    可是,房子外面的家谱已经修订好了。我们的家族,已经深入了村寨。

    顾秀:还有我的辫子。还有我的家谱。还有我的图谱。

    钟声起来了。钟声打在朱庄的黄昏。而黄昏,滴着血,如同肌肤的袒露,如归的牛羊,如雪的残阳,如滴血的扣着头的黄昏。而黄昏,染红了贫瘠的土地。肌肤如雪。肌肤如炽烈的浩荡的云沙。而此刻,我躲在轿子里。轿子外面抬着我的是谁?村子外面的踢踏声,村子外面的玉米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村子外面花开的声音,如船上的声音,如打击着雷雨的声音。一切的声音,都响起来了。村子根血一脉。村子的宁静的声音,打在地上的阳光,已经满了。

    小石头:咬破了我的手指。滴着血。歪着脑袋。蜷曲如同蛇。

    清明:是的,黄昏如血。滴着血。天空洼陷下来。一阵的暴雨,打在地上。

    而我们,去向村子的方向。村子瞬间暗了下来。大祠堂里的家谱,还在发出奇热。

    是的,脚蹼的我们。是的,遥远地指向自己的家谱的方向。

    我们得到的家谱,写完了吗?还有什么样的图谱够给我们以虚拟的方向?

    陈雨田:田地里我们,虚构了家谱。

    家谱已经读完了。只有钟声,从家谱里涌出来。

    站在黄昏里,虚拟的家谱翻阅着。

    从洪荒而来。从虚构的图谱之中来。

    从朱庄而来。村子寂寞。村子静默了。

    而我们的雨水,从神圣的墙垣上走出来。

    如同一枝梅花,如同房子外面的走动的人。

    朱紫玉:穷了。我们太穷了。

    谁虚构了我们的贫穷?

    谁虚拟了我们的贫穷?

    是谁捕获了我们的贫穷?

    遥远的房子。白房子。裸露在大地上的白房子。

    而此刻,黄昏滴着血。钟声打来了。

    顾秀:唯一的打钟声。打在村子上。村子外面的地方,都已经聚集了。唯一的祠堂,还在书写着不一样的图谱。图谱已经被摊开了。图谱之中,家谱之中,聚满了我们的家族。一切的家族史,一切的家族所迁徙的方向,都已经弄清楚了。顾家已经中落了。清明已经长大了。而我们,黄昏之中,从村子外面返回故园。故园上,家谱还在摊开。家谱一声声地呼喊着。因为家谱已经修订好了。门外面的旷野,燃烧着的野地和麦地,还在生发着土地的呐喊声。

    小石头:吐着小泡泡。吐着芳香。我啊,小小的脑袋里,竟是黄昏的歪斜。

    如今,吐不出的泡泡。如今,我抱着木头而睡去。

    虚拟的黄昏里,我吐露着方向。我呆坐在地上。

    我跟随着钟声。钟声响在白风雨里,我就在白风雨里躲避着。

    清明:黄昏摇晃了。

    多热的闪电,还在撕裂了天空。

    还有什么样的闪电?撕破了面孔外面的村子。

    而钟声,火速传来了。

    钟声打在我的头顶,屋宇上方,旋即爆炸。

    陈雨田:收工了。手工了。田野之神,已经黄昏了。

    黄昏好了。钟声响了。天地的神,伫立在荒野里。

    唯有我头顶的雨水,不停地下。不停地惋惜。

    而我们聚在房子里。烛照着村子的方向。

    朱紫玉:晚归了。晚归了。朱庄的故园上,晚霞满天了。

    都满了。一切都满了。黄昏滴着血。黄昏缠绕着。

    而此刻的钟声,响在了咋回事的空落空里了呢?

    夜色已经弥漫了。回家的孩子们,该是如何地想念呢?

    顾秀:唯一的童年了。

    唯一的翅膀了。

    唯一的飞逝的时光了。

    只剩下烟火。在惋惜的钟声里,乡野木讷了。

    乡村陷入了无止境的寂静里。钟声不对。钟声不安了。

    小石头:一切都会消逝的。一切的钟声,叩击在我的幼小的天地里了。而我洗濯了自己的脚丫子。我的脚丫子,停留在消失的田野上。我小小的心里,放置着一种钟声。因为钟声可以抚慰我。因为钟声乃是朱庄上唯一的刺激人的心底那方的浩荡的原野啊!钟声在此波荡了。

    (2)朱先生

    清明:朱先生,走入了朱氏祠堂。祠堂上黑瓦覆盖着。祠堂里一片静寂。

    只有一声声的呐喊,托着钵盂,退着道路,走出挖黑的天幕。走入黑压压的村子。

    朱先生,兽药一般了。

    朱先生,抓取了一味中药。中药,芬芳的,涉及了的身体的康健。

    祠堂很大。祠堂黑沉沉的。瓦背上,走人。瓦背上,覆盖着青苔。

    高高的城墙。城墙上高声地喊着的人是谁?人生巅峰。人声鼎沸。

    中药散发出苦的味道。煎药的朱先生,此刻,手摇一把蒲扇。扇着黄昏的房子。

    陈雨田:朱先生,不老,但是却很杂事万千。

    一间间的房子,相继打开。朱先生,老夫一个,十寸里的针尖,他能看到。

    可是,老先生的远方,尽是无处不在的四书。

    倚翠的四书。摇晃的四书。打开在朱先生的手里。

    外面的世界,共产党恢弘的气势。一路往上。赞美着的。都是这样了。

    一切都变得很美好。

    非常美好。

    非常的和谐。

    非常的温和。

    朱紫玉:朱先生,淡淡的影子。走入村子。朱庄上,祠堂,一路打开了。唯一的祠堂,散去了黄昏的雨水。只有朱先生,穿着清布衣服。一身洁白。胡须繁衍着黑漆漆的夜色。祠堂,在道路上走着。一路走着。进入村寨里。进入黑魆魆的夜色里。只有朱先生泛白的胡须,胡须散开,胡须在飘忽着,呼吸之中的暮色,很怀念着的样子。而此刻,朱先生扶着自己的胡须,在散落的胡须上发白了。摆布之后的他,一路追寻之后的他,一路寻找只有的他,至今,还有没有坐在地上的声音呢?只有他的呼吸。走街串巷。走入黑暗的乡道。走入村子。村子里的狗吠声,摇晃的雨声,打在雨棚上的散落声,打击着夜色。黑暗的乡野,混沌的村子,春花开了,属鸡的,睡个哦,水谷了,扶疏了,三金了,画眉鸟了。而开课了。朱先生打开卷宗。在家谱上写满什么?家谱一切的文字,打碎了自己哭泣的声音。祠堂里,一切的哭声。

    顾秀:远了。远了。一切都远了。

    远了。之二十河谷的远方。之三十河谷的远方。

    平静而和谐。和谐而宁静。

    朱先生,走入乡道。乡野上,满是飞鸟。

    满了。满了。河流满了。只有朱先生,满嘴胡须了。

    小石头:我的朱先生了,我呼喊你了啊!

    到处是瞎按的节奏。到处是苦根苦命了。

    我问问你,你的机缘在哪里?

    我见识过你了,你的被覆盖的苦命至今还在哪里?

    祠堂里一片的暗香。降下的香火,想呀一片了。

    清明:朱先生,此刻,你写下的文字,已经写满了朱庄。朱庄的族谱,将要修订了。那就先生来修订吧。先生一生与文字打交道。先生一生都浸润着古文字的功夫。先生的满嘴的胡须,拉得好长。先生坐在石凳上,与马克思对话。对话的时候,先生乃是坐在时尚上。先生坐在大地上。先生袒露着自己的相扑。先生谈吐不凡。先生摇曳着的灯盏,晃晃悠悠的,在祠堂里等着谁?祠堂一片乌黑了。乌黑的瓦背上,粘附着几只乌鸦,浑身捉飞的唯一的乌鸦,已经盘旋在祠堂上空很久了。唯一的祠堂。唯一的祠堂的黑暗的瓦背。抓取了几只乌鸦,风来了,雨来了,便是祠堂的裸露了。祠堂落在地上。朱先生捡起一块小石头,朝着鸡飞狗跳的地方扔去,地上的烟雾,便涌上来了。祠堂的屋顶,是一片片的黑压压的瓦片,再上,便是一棵棵的桑葚树,桑葚好吃了,桑葚已经乌黑的了。玩不过的瓦片,九片瓦上,九片瓦下,便是黑浑浑的泥土。朱先生,怅怅的样子,经常是一个人走入祠堂,篆刻一般了,声音发出一般了,便是写满书法一般了。只有此刻,朱先生独自地出入于祠堂。

    陈雨田:天地之间满了。桑葚树逢场了。

    朱先生乌黑的眼珠子。一双眼珠子。紧紧地盯着桑葚树。

    几棵桑葚树已经乌黑了一片,果子早就熟透了。

    满架子的屋梁上,都积满了桑树。一颗颗的,熟透了。

    朱紫玉:朱先生,谁见过他?

    朱先生,或是一个共产党?

    朱先生,或是一个孔孟的崇拜者?

    朱先生,难道他信仰马克思?

    朱先生,莫非他是一个空想家?

    顾秀:此刻,朱先生,摆出了自己的图谱。并且放在了祠堂的台子上。

    祠堂上一片乌黑的。乌黑而透亮的地方,家谱摆在了台座上。

    朱先生,一路风风忽忽的。一路风风火火的。摆在台子上的家谱,已经写了。

    写了什么?朱先生,一个人,独自坐在祠堂。祠堂黑压压的一片。

    祠堂之后,祠堂之外,一个个的人,独往来于祠堂。祠堂时针一般了。

    小石头:我看不见了扬起的灰尘了。我独不见了祠堂里面的供奉着的水果了。我吃一口梨子吧。我吃一口苹果吧。我躲着自己的房子。出了房子,便是祠堂。祠堂很大。祠堂里供奉着的牌位,就了谁的哭泣?我嘻嘻地笑了。我躲避在祠堂。祠堂里的梦幻,造物主,来了。

    (3)朱庄未完

    清明:朱庄未完,故事才开始,故事远远还没有结束。

    可是,说故事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没完没了的诉说。

    我对你说,你对我说。我攀爬着你,你攀爬着我。

    倒转的时光,落在旷野上。只有春暮的三寸光,还在晃动。

    而朱庄的故事,遗落在人间。人间刚刚开始。刚刚。

    朱天理:老土了一个我。老土的一个你。土的掉渣。

    渣土上,我包裹着一身的尘埃。尘埃,递给谁的烟灰?

    老拜了一个。老朽了一个。丢弃了尘埃之后,递给谁的土榨?

    村子看完了,我也老了,随着尘土一同萎弃在土地上。

    可是,给了谁的烟灰堆?黑灰一袋,带上满水的河。

    朱天德:你我,递给谁的土渣子?

    给了递给我的土渣子,给了谁的朱庄的未完的故事?

    朱庄,犹如上下如一的平坦的村寨,一阵风猛地刮来。

    掀开了白房子的屋顶,屋顶上,三个月满了。

    朱铁梅:忘不了的村寨。忘不了的时岁。年华美好,称呼一如。可是,我的朱庄好,好祖先,好辽阔的烟火,好句法,好章法,好年岁,好麦子,好的尘土,望不见了的羁縻的土地,递给谁的燕麦子?递给谁的烟斗?铁梅,我啊,洗涤了谁的衣裳?在不见的地方,投筑着的祠堂,祠堂里,朱庄的祖先端坐在牌位上。牌位上,尘土纷纷落下了。牌位上,独对的神圣的祠堂,祠堂里的灵位,祠堂里的瓦片,祠堂上的瓦砾。一块块的石,落在旮旯上。

    朱铁杏:一样的递给我的杏花。

    开在村寨外面的杏花。如我的名字的杏花。

    我推开门户,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外面,是美好的春暮。落花时节,连小麦也愁呀。

    麦子生长,四季上涨,猛地一声,抖落了尘埃。

    清明:还有故事。

    朱庄本身开始了诉说。

    朱庄摆放在祠堂上。祠堂上,还摆着朱氏家谱,家谱递给了谁?

    我翻开家谱。家谱里,放置着层层叠叠的时光,掀开内部,递给了谁的泪眼?婆娑的泪眼。

    朱天理:老朽西了。老朽东了。

    我虫谷一般。我终止了田野的劳作。

    一身落满尘土。车辙上,压过我的年华。

    我抖了一身的寒夜,夜晚正冷。

    夜正偿还了我的孤单。而夜很长。

    夜固执。夜瞎了眼。我卧在冷月下。

    发光的黑夜,抖动着我的窸窣的眼睛。

    朱天德:朱庄的小麻雀。朱庄的小燕子。都在院落上飞。飞去的,飞来的,都在飞。祠堂里,摆放的香火,摆放的台阶,摆放着的水果。一切都满了。满了。祠堂,走来走去。走来的是祖先。走去的是子孙。可是,败了,一样的失败了。故事还没有开始。故事刚刚开始。朱庄的起始处正在祠堂。祠堂里的端庄的绣字,祠堂屋顶的黑瓦。九片瓦了,一样的故事。

    朱铁梅:刚刚开始了。

    梅花一支横在门口。

    我家的门口。

    地瓜门门户户都在。

    地瓜如同典故一样摆放在门的外部。

    而我已经穿戴整齐了。我将要走出房门。自相矛盾。滋味滋味。如同房子一样已还了。

    朱铁杏:朱庄未完。煮着就开了。煮着就熟了。燕子在飞。一袋盐的时光。一袋盐的滋味。刻痕了。刻痕上的时岁,已经完整了。

    只剩下生生不息的朱庄,将我们这些人围困在朱庄。朱庄里面,齐整的人们。朱庄外面,齐整的人们。双目失明的老头子,正在唱着尘土的歌。而我们,偷偷地抹了抹眼泪,也出了门,靠着门房上的芦苇,摸着抖动的白墩子,两只狮子,蹲在徐公庙的门口,日子又逝去了。

    (4)一袋盐

    清明:一袋盐,喂养了我们的胃。一袋盐,融化了小河。

    可是,此刻,盐已经散落在小溪里了。春暮了。春暮了。

    那么,盐的方向,还在古城里吗?

    那些个贩卖盐的家伙,如今还在城里吗?

    或是,跟着那些烦恼的麦子,麦子生长,一片的春暮了。

    朱天理:缺盐吗?我们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真的缺盐吗?

    一袋盐,装在车里,载着它,去朱庄。

    可是,朱庄喝不了盐。朱庄不少盐了。

    只有这样的一些盐,散落在河边。

    只有一袋盐的工夫,朱庄的梦幻便是虚空了。缺盐了吗?

    朱天德:不好了。盐太少了。菜里面的盐,已经太少了。因此青菜便是淡薄了。苋菜便是干瘪了。全身都是宝的鸡鸭,也肝胆了。盐太少了。盐,一袋盐,已经缺少了。温和的我,已经抽空了。盐还是少。盐啊,一袋盐的时间,乡村的婚礼便完成了。可是,取法了盐的方向,便是少却的烟。盐一身,盐葵姐一般地附着在了我们的胃里。胃还在呼喊。胃还在挣扎。

    朱铁梅:此刻,一袋盐的时光,已经告罄了。

    一株梅的时间,将乡村的婚礼也举行败了。

    我装成一副可怜的样子,挺着肚子,在田野上飞。

    飞去的我,飞来的我,缺了盐,去了飞蛾的扑火。

    可是,盐,不能少了。

    因为,没有盐,我们的身体便是空寂了。

    朱铁杏:一袋盐的方向,处处是炊烟吧!

    炊烟上来了。一路摇摇晃晃。一路是呢喃的人间。

    可是,芳香还没有散去,寡言的我,已经奔跑了。

    我跑在方向上,粘附的田野,还在变成一股烟。

    贩卖盐的家伙:我们偷窃。我们偷盗。我们烦恼。我们孤注一掷。我们盗取了盐。盐,融化在了河里。因此,门外面的我们,已经盗窃了这么多的盐。这个鞋子,这个盐的脖子,加碘食盐,融入了的碘,一个孤独的碘,一个芬芳的碘,装了一份的碘,便是加碘食盐了。可是,我们不能没有盐。因此,我们进入城。我们偷盗了那些盐。盐,已纷纷的盐,变成了我们的果实,我们偷取的果实。进入碘的方向,盐啊,装满盐的袋子,一口口的袋子。

    品尝盐的家伙:我们品尝了。

    将盐放入口中。口中方向了。口中滋味了。

    一身的盐。一口的盐。满嘴的盐。

    盐融入我们的胃了。胃里很温暖了。

    一只只的胃,终于告罄了。

    胃里的滋养,滋味,自打的胃,已经满了。

    消化盐的家伙:此刻,我们的胃里遍布了盐。

    一身的盐。满身的盐。全身的盐。

    可是,融化了我们的血。血,已经被盐所布满了。

    桑葚也满了。桑葚进入我们的血里。

    如同消化的家伙。如同滋味上的布满的瞳孔。

    我们消解了盐的味道。我们将盐彻底融化了。

    结束盐的家伙:此刻,我们盗取的盐已经干饭了。满嘴都是盐的我们,还玩什么?布满盐的瞳孔。布满盐的眼睛。布满盐的河道。河道上,弯弯曲曲的河网,已经布满了洞窟。洞窟之中,装满了盐。而盐,已经消化了。

    变成扶疏着的桑葚。

    变成布满河道的芦苇。

    芦苇一片片的。

    布满了我们的河道。

    出卖盐的家伙:我们无法放弃盐。我们的身体需要盐。

    可是,盐已经敖干了。满身的盐,敖干了我们的血液。

    满身的盐,堆积着的盐,进入躯体,进入我们的胃。

    我们的胃里,滋养着的味道,已经想起了妈妈。

    真的,妈妈在叹息。妈妈诅咒着盐。妈妈孤独了。

    在盐的方向之外,芦苇丛满布的河滩上,一切都是黄昏了。

    (5)摇摇晃晃

    清明:一路上,摇摇晃晃。犹如我的人生,犹如我的尘土。

    此生,人间长远。此生,人间游荡。而我的土渣子,一身泥潭。

    泥土翻开,见到了虫豸。洞口打开,一只老鼠出来了。

    满身的桑葚树,树上的花开,半夜起来的猴子,伫立在旷野上。

    而摇晃的土地,土地上摇曳的灯盏,九盏灯,照着荒野。

    陈雨田:我歪着脑袋。我侧着身子。桑葚树长地很高了。

    只有我的桑葚树架在老屋上。老屋,泥土切著的墙。

    一堵高墙。墙外,几枝老桃树,已经亲爱的了。

    而摇晃的身子,扶着篱笆,墙外,我的村子,在摇晃。

    我们面前的土地,已深了。夜深了。晚了。我们追不上了。

    朱紫玉:墙碎了。花落了。

    身体侧了。水凡了。泥土破碎了。

    而我看到的地方,水上,一树的芬芳,抵达了梦幻之中。摇摇晃晃的我们,已经侧身了。弯曲的倒影,影子上,飞逝的时光。时光倒转。梦里遇见的人和物。梦里遭逢的季节和岁月。梦里相逢的命运和流水。马头琴鼓了起来。二胡起来。我们遇见了土地上的树。树,一驻足之间,遥望之间,繁盛的桑树,已经齐整地涨到了河流上。

    顾秀:每一夜都是一样。

    每一夜都是怅惘。都是熟透了的桃子。

    每一夜都是彷徨。彷徨了两间的房子。

    每一个白昼都是熟了的麦子。抽出麦子。

    小石头:遇见花开了。

    遇见我的小河了。

    遇见密密麻麻的芦苇。

    遇见村庄上的麻雀。

    遇见日日夜夜的飞鸟。

    朱天理:朱庄不见了。朱庄往事了。朱庄梦幻或恍惚了。朱庄梦见的自己,已经憔悴了。满头的白发。白发上,横着床。横横着窗户。穿过了房子,我遇见了朱氏祖先。我看到的祖先,还端坐在房子的上方。合格的。房子的呢喃。飞鸟的呢喃。枝叶的呢喃。一句句的难拿的排位。排位上,倒置的河流,已经齐整了。几枝树外的蝴蝶,梦幻里的蝴蝶,飞在朱庄。

    朱天德:融入了险恶的人生道路。

    融入了卑鄙的人生道路。

    蹂躏如北方的豪迈。北风,吹来。吹过南风。

    南风吹拂。南风组织了道路。道路错择了道路。

    而往事的风,摇摇晃晃,忽忽悠悠,阻止了往事。

    往事上,风吹来。

    往事是哪个的白夜?如此唱着歌谣。

    一支歌谣,横穿着马驹。小马驹,侧身,进入了朱庄。

    朱铁梅:河谷上,三个月的时光,桑叶满了。

    河谷上,吹南方了。只有南风,只有枝叶期满了。

    摇摇晃晃的小摇篮,孩子睡在里面。孩子喜爱了。

    我还没有结婚。我还没有孩子。可是,我愿意有孩子。我愿意。

    我只希望我自己的孩子。

    我只希望我乖离的孩子。

    我的孩子躺在原野上,妈妈那就不在了。

    朱铁杏:吃下去了。已经吃下去了。

    杏花开满头了。一株株的杏花,满了枝头。

    只有花开了。花开的是昏黄,花开的是寂寞。

    清明:是呀,摇摇晃晃的日子,摇摇晃晃的岁月,关门了。我走出朱庄。

    是呀,罗织的网,网上的蝴蝶,已经飞了。只有我飞出门口,摇呀摇,门吱呀一声,开了。于是我们住进去。于是我们住在门房里。于是我们栖息在门房里。于是我们咬碎了耳朵,在侧身的房屋里,呼呼啦啦地睡去了。于是我们窥觊了河流。于是我们沉寂了。于是我们关上门。

    于是我们在门后打开一大片的荒野。

    于是荒野黑了。于是我们的日子便荒芜了。

    (6)一把锁

    清明:家家户户都是锁。清明家的锁。陈雨田家的锁。

    朱紫玉家的锁。顾秀家的锁。小石头家的锁。

    朱天理家的锁。朱天德家的锁。朱铁梅家的锁。朱铁杏家的锁。

    一切都是锁。锁,关闭了门。门外的大街,丘壑一片。

    陈雨田:一把锁,将门内的世界和门外的世界隔开了。

    锁,黑点很大,一层层的修片,生锈的铁片,已经坟冢一般了。

    而锁,换写在门房上的文字,打击着阳光,如层层的绿意。

    真的,门外是暮春。暮春之间,蔷薇花开了。美得很。

    此刻,我走出房子,走入村子,村子里的门都开了,可惜都上锁。

    朱紫玉:一把锁,我们家的房子。

    房子外面,绿意纷纷。洗涤了的蔷薇。

    蔷薇,开满了。对着门,就是我的家。

    可是,家已经败了。对着门外,是雨。

    顾秀:此刻,我冲出门房。一把锁,入夜了。我走在黑夜里。一声声的呐喊从大街上传来,我看不到的地方,便是黑漆漆的房子。我扒开黑夜的门,将夜装上锁。锁上,锁着的房间,那是我的房间。房间里漆黑一片,点燃的蜡烛,照亮了房子。而我家的锁,已经生锈了。生锈的锁,黑暗暗的一堆,一堆的修片,一堆的蜡烛的残肢,已经说完了。锁,挂在门口。门上,堆积着一些杂乱的蔷薇花。而我已经入于黄昏。黄昏,点滴的雨水,从天上落下来。可是,锁一大把的,狠狠地将门口的地方给锁住了。我快乐不起来。我很郁闷。点点的天空,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只有我的脚下,还是一层层的绿意。绿意泛起来了。绿意。

    小石头:昏头昏脑的。我的枝叶全散开了。

    绿意上,我的蔷薇花,开在我的墙壁上。

    布满洞孔的苍茫,墙壁上,点滴的雨水。

    而我转过头,看到一群蚂蚁正往上爬。一路不休地爬。

    到底要爬到哪里呢?墙的那一边,会是什么呢?

    清明:全是绿意了。满满的绿意了。

    墙壁的外面,炸了根脉,蝼蚁偷身的地方。

    可是,我还是装上了一把锁。

    锁,将我们家的房子锁住了。

    很安全了。很暗暗的了了。还能看到什么呢?

    陈雨田:刚刚下过雨。雨落的时候,全散开了。蔷薇花开在墙上。爬在墙上。

    只有此刻的田野,田埂上,落着残雪。雪未化,还在落着,雪的方向在哪里?

    而次第装上的锁,锁住了空荡荡的房子。在田地里,全是锁。一把锁,将一切都锁住了。

    真的是这样了。一把锁,将闭门的关切的房子一同打入黑屋子。黑暗暗的。

    而此地还是蔷薇花开。一把锁的所在,都将关门的房子给妩媚了。全部关门了。

    一切的酒店都关门了。朱庄上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只留下污蔑的我们,一把锁。

    朱紫玉:关门了。

    真的,已经关门了。

    锁,将门关闭了。

    只有锁,锁的所在,都管不到了。

    锁的外面,我们都懒得管了。

    顾秀:大概是这样了。关上门之后,锁便是一把空洞的锁了。

    只有锁自己了。不被门锁,就是被马厩锁。一切都锁了。

    锁,一把把的,掉漆的锁,黑乎乎的锁,一间间的房子都锁了。

    我们被迫待在家里,对着门,看着电影,看着房子上屋顶上的天空。

    尽是天空。尽是无名的天色。尽是黑浑浑的夜色。

    倒影一片。打破了雨棚上的雪。雪,暗暗地下来,锁住了天穹。

    小石头:我呆呆与锁住的天空。我痴痴与锁住的房子。我暗暗与封闭的天穹盖。笼盖四野的我,一切锁住了房子之外的我,还要害怕。

    我怕呀,真的,我很怕,害怕你锁住我的童年。我迟钝地回答着。我呆滞地回复着。我把泥土挖开,我将泥鳅放在莲蓬上,我放了抓住的鱼,我把丘壑上的森林抓住了。

    一把锁,就这样锁住了我的一切的往事。天空暗暗的。暗暗的。一把锁,锁住了的房子。房子外面,湿漉漉的树枝,横着自己的方向,斜着无法安放的屋顶。

    (7)寻找家谱

    朱紫玉:我们在寻找家谱,朱氏的家谱,遗落在人间的家谱。

    我穿过小弄巷。我听到了老人的议论。几个老头,在议论。

    纷纷的议论,将朱家的家谱遗失在哪里了?

    老头儿,议论不断,将一生的时光寄托在呜呜的家谱上。

    而修撰家谱的人已经死了,任何地方的寄养都已经失却了。

    还能去找谁?还能去指望谁?谁的任何的意义都要失去了。

    朱天理:发挥自己的想象。任何的指望都不会存在。

    我不停地议论着。住在小巷里,住在简陋的房子里。

    我们不在了。看谁的莲须?看到谁的涕泪?弄巷里的反光,还在照着。

    可是,任何的地方都是虚无。家谱一直在遗落。

    家谱去了哪里?家谱是否还在?如果还在,如今又在哪里?

    朱天德:听不到。

    看不见。寻觅不得。

    任何的地方都不在了。

    只有我的呼吸,还在坦然着。

    朱铁梅:太阳升起来了。太阳再度照耀着脚下的尘土了。人间很远。人间又很近。家谱自身的蹲在房间里,已经逝去了。家谱的印记,写满鞋子。家谱缘何存在?家谱缘何丢失?家谱如今又在哪里?家谱存在的意义何在?我们朱家,已经丢失了很多的记忆。可是,家谱乃是我们家族的象征,如今,脚蹼的我们,生僻的我们,却是遗失在这个鄙陋的人间。人间的光芒远远地照耀着。人间的高远,人间的山沟,生僻的字句,写下了谁的记忆?平凡的我们,一方的烟火,照着我们的土地。土地,蒸发着层层的颜色,颜色共着,颜色吐露着土地的方向。而家谱不在了。家谱已经遗落在了哪里?家谱何时才能够出现?是否就在那几个老头的房子里?那一个老土的老头,很神秘的样子,自己一个人躲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寻觅着我们的家族的意义。而如今,老头儿已经不在了。泥巴一般地不在了。如今,我们又去找谁呢?

    朱铁杏:找不到了。

    跟随你们的脚步,却扑了一场空。

    空荡荡的。神秘也是这样。

    去也什么都没有了。

    朱紫玉:什么都没有了。找不到了。人居和树居的地方,野兽一只只。

    却什么都不在了。家谱落在了哪里?被谁捡到了?还在世上吗?

    如今的野兽,一只只,已偿还的兽皮,见到了谁的田埂上的遗落的家谱?

    一场空虚的估定。一场无法找寻的失望。找不到任何的证据了。

    遗落在人间的家谱,究竟落于何处?究竟丢失在哪户人家?

    太阳照着扑倒的土坷垃,土地上三个月了,三个月的蒸腾了。一片灰茫。

    朱天理:占卜一下,没有用的。

    不用去占卜了。还是去老房子看一看吧。

    老房子,开房在弥补的山脚下。

    那里的房子紧紧挨着。挤着。躲避着。

    可是,我还是要去看一看。

    朱天德:去哪里找呢?沾不上了。占卜的样子,寻觅不可的空间。可是,家谱还是遗落了。去哪里寻觅我们的祖宗。族姓在上。祖先在上。祖宗牌位在上。可是,要我们如何去遗失?遗失在人间的花朵,都是开放的花瓣。桃花一阵子,落在徐公庙上。我们扑倒在地上。平凡的我们,孤独的我们,开出花瓣的我们。此刻,寻找道德之所在。此刻,家谱被丢弃在了黑房子里了。那几个老头儿的窃窃细语,都明白了什么?他们丢失的样子,如何寄托了是与非?火焰不安。灯盏不安。春天不安。而窃窃私语的我们,找到的究竟是如何的家谱?

    朱铁梅:命运不安了。

    命运的抵达不安了。命运还要挣扎了。

    为了家谱,胃已经疼痛了。

    为了家谱,生生不息的朱庄,已经遗失了诗意。

    此刻的记忆,一片迷茫了。

    朱铁杏:人世遥远啊!一切的遥远了啊!可是,人间还是存在着。

    可是,家谱缘何遗落了?家谱,丢失了。将我们的日子过成苦涩。

    将我们的日子熬成苦酒。如何了?少年的姿态已经转变了。

    我们遗落的种子,人间的种子,已经完整了。

    万物还是在生长,可是,我们还是要去寻找家谱。那是我们的根。

    (8)朱家事件

    朱紫玉:朱家,发生了什么事?朱家,一个泡泡的家族,发生了什么?

    朱家,吹嘘了。朱家,吹牛了。

    朱家,炊烟和孤独,垂下的头颅,已经跟随着土地而摇晃。

    那么,朱家事件,任人评说罢了。说一句家族的危机,说一句家族的软软的累。

    朱天理:空了。我还没有任何的记忆。

    碎了。念来念去,都是被嘲讽了。

    那一个在祖庙里祭奠祖先的家伙,如今在哪里?

    朱家已经很老了。太可怜了。太卑鄙了。

    时光和尘土,够忙了,麦苗,已经抽枝了。

    朱天德:放开了。朱家,我们本家的事情,幽潭人一般,幽寂人一般,躲在了房子下,损坏了头颅,将释放出来的情绪彻底败坏了。而朱家本身,像是一本语录,说完了,便是完了,没有任何的记忆。汲汲雨的我,放开了自己的门房。我们家的满房的玉米,一株株的玉米,玉米地上,任何的月光都在照着。可是,朱家还在修撰家谱。家谱修了三年了,还没有修好。

    如金黄的文字。如洞窟之中的文字。修了三年,还是没有任何的基础。修了,修了,三年的时间,花哪了去了?还是诅咒了自己的祖先呢?遥远的朱家,招牌上,写满的文字,愤激了谁的田野?你们够猖狂了!你们够野心了。你们够浪子了。朱家不少你们的债呢。

    朱铁梅:一株梅花开了。

    点燃了我的心灵。我开了。

    开在心头。开在心胸。开在梅岭上。

    朱铁杏:遥远的地方。都在。都在。

    遥远的朱家。都在。都在。如今,朱家败坏了,都在,在吗?

    遥远的铁锈的篱笆。装饰了一家家的门口。

    门口的野树还在。还在。丢了,也还在。

    朱紫玉:上面的野蒺藜还在。真的还在。

    下面的朱家事件,发生了什么?我们把泥土翻开,看到了什么?

    任何地方都可能发生的。只有我自己,还是一样地嘲讽自己的家族。

    朱家太大了。那个骂朱熹的家伙,难道不就是我们家的败类了吗?

    不再是败类了。只有清风罢了。只有蒺藜上的芦花罢了。

    难道芦花还在吗?难道朱家真的不等梦了吗?

    朱天理:我们都得了什么样的理呢?天地的理吗?天地的欲吗?愁死的了。往事了。摆布了。摆脱不了的梦。一场梦。空荡荡的。还是一场梦。松懈不了的梦。打开不了等你的梦。一场场梦,连续着,打击着,梦幻着,松开了,还是梦的境地。如今,天累积了。天理不是我一个人的。朱家的所有人都有份的。如今,我们自己也还在土地上劳作。劳作之后,梦幻街便来了。抵达我的梦。朱家的梦。朱家太大了。无比的大。朱家的命,太苦了。太苦了。

    朱天德:败了。大家都白了。西边的太阳出来了。

    我们都被洗白了。白色的太阳了。养育了白色的了。

    芦苇还是一样的白。朱家守护着自己的梦幻。一只猛虎。

    大概是真的,朱家犹如一只大白虎,猛地闯进了房子里。

    大家都在踱步。大家相别了。代价太大了。我们居住在朱庄。

    而奇绝的雪,应下了。下在朱家的门房上,屋顶各地飞扬了。

    屋顶,决绝的屋顶,憔悴的屋顶,蓝莹莹的屋顶,宝石一般。

    一片的蓝了。空中的蓝了。蓝莹莹的光芒,照见了朱家。

    朱铁梅:虚假了。太虚假了。

    因为你们太猖狂了,犹如一只野狼。

    闯进朱家的门,将门打破。

    一只只野狼扑上去,将镜框都打破了。

    只剩下我们自己,扑向太阳的豹。

    朱铁杏:放下手中的尘埃吧。放下朱家的本事。放下朱家的牢骚满腹。放下朱家的老本家,朱熹吗?朱熹老人家,朱熹的那几个老土的头儿,如今又在哪里呢?放下守职了。放下窝里的梦幻吧。一阵梦幻。一场场的梦幻。放不下的,就是尘埃一片了。满腹的水,够谁去听了?完整的那一阵梦,一场梦,唱破了朱家的梦幻。朱家的孩子们,你们还不愿意放下吗?

    (9)放下或放弃

    清明:放下欲望,或是放弃欲望。可怜之中,我们都流泪了。

    朱庄太猛烈了。朱庄像是一座大围城,将我们包裹在里面。

    放下吧,让朱家的收拾放下。然后,就是追逐了。往事尽付其中。

    然而,放弃意味着什么?放弃人生,让我的生命焕发出光彩。

    可是,村子便是浮土。一层层的浮土,飘忽上来了,抵达朱庄。

    陈雨田:放不下了。置生死于度外了。

    置生死和混沌之间了。置生死于河流之外了。

    置生死和村子之间。置生死与飞翔之间。

    放弃不了。放弃的可能性为零。一切都处于无止境里。

    开了房门,抖动了几枝桃树,置生死于可怜之外了。

    唯一的欲望,还是放下了。

    朱紫玉:来了。来了。飘忽的眼睛来了。眼睛里满是伤痕。眼睛里满是放下的彩霞。放下了,放下了余波之后的田野,放下手中的劳具。真的,劳具该是放下了。放下劳作的器皿,放下劳作的锄头和镰刀,放下刀耕火种的年代,放下追求,放下大胆的示爱。总之,我们必须放下手中的一切,和土地融化在一起,如合体,如合一,和土地继续融合在一块。可是,我们的镜子,一块块的镜子,还是打开了。放不下的镜子,照着我们的图像。我们的头颅高高的。我们的身体低低的。我们的肌肤开着。我们的瞳孔开着。微暖着。微风着。春暮着。可是,如今的放下,如果放不下,还要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放下劳作的工具,工具微微颤抖了。

    顾秀:放不下劳作的工具。

    这些工具包括镰刀和斧头。包罗万象。包括芦笛和风箱。

    放不下的劳作的工具,我们隐隐的工具。

    包括寻找家谱。包括脚下的雨鞋。

    是的,雨鞋,放下雨鞋,放弃雨鞋。

    小石头:插一句就会发生了。

    我们,几个小孩子,发生什么了呢?

    炊烟上来了。几缕炊烟飘上来了。

    等待着我们的,放下风筝,放下长线的风筝。

    清明:等一等了。放下工具。这些工具便是寻觅的最初的地方。如遇老乡。如当初的猛然的抬头,看到了土地上的炊烟。放下欲望。放下工具。最初的锄头和镰刀。最初的斧头和巨匠。最初的山的围困和巨匠的周流。最初的嘴唇。最初的眼睛。最初的哑巴。可是,放下又如何?放下自己脚下的浮土。浮土一层层的,溢上来了。浮土一块块的,飘忽了。飘忽之后,我们的土地上的工具渐渐废弛了。连放下的劳作的工具都废弛了。还等着谁的浮土?浮土飘上来,得到的谁的暗香?暗香一阵阵的,浮土上的方向在哪里?放下的,或是放弃的,除了浮土之外,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样的浮土,浮土一阵阵的,浮了上来,诅咒了我们的命运。

    陈雨田:命运还是如此。

    除了放下工具之外,我们还能有什么?

    命运如浮土一般染上了暮色。

    除了暮色的低沉,还有什么?

    命运裹挟了浮烟。烟灰一兔子落了。

    还有散开的浮土。浮土,一堆浮土。

    都化了。化作烟了。一缕灰烟了。

    朱紫玉:还能有什么?除了放下之外。

    还是什么?除了放弃抵抗之外。

    是否是浮土的荡涤?除了命运的不可阻挡之外。

    可是,我们进入了村子。村子广阔。附体的征象广袤无垠。

    除了脚下的土地,一层层的土地。

    顾秀:上了斧头和镰刀。放下这些工具吧!

    放弃抵抗吧!放下日子吧!日子一天天过去。

    可是,日子还得过。日子过成了伪装的腊月正月。

    可是,风吹来。放下了欲望,放眼蓝天了。

    小石头:放下土渣子,除了炊烟。放下欲望,除了浮土。放弃此生的抵抗,除了童年的你我。放下或放弃,除了此刻的一缕烟之外,思念的老妈妈,我们的生命还剩下些什么?放下意味着放弃。放弃意味着不断的放下。而放下之外,还能有什么诅咒?

    诅咒浮土上的生命。

    诅咒浮土上的焕发出的光彩。

    可是,欲望不息,放不下啊。放不下啊,为什么骄横的旷野上到处是炊烟?为什么鄙陋的人生中到处是坎和沟?登上山顶,我眺望的小石头。小石头风了,白虎猛然出现了。

    (10)一些命运

    清明:一些命运,把我们弄成傀儡一个,把我们打败了。

    可是,与命运之间的和解,是否意味着我们的积累的石头?

    我们连绵的雨,连绵的屋顶,连绵的枯寂,如同瓦菲上的一阵风。

    而命运放不过我们,弄哭了,弄了一对对的惨狮子。

    呆在徐公庙的门前。呆在一片的野柿子之前。是否是绿意?

    是否是瓦解的土地?这股风,这个锅,整个的命运。

    陈雨田:一些命运,进入我们的灵魂。

    命运弄成了我们的孤独,系着毒草,低着头,看着茫茫的天空。

    而这些命运,占城了。一股脑的飞翔,入社的飞鸟。

    地底的游虫。地底的游荡着的泥土和飞机。

    快了,快了,抵达了命运的核心。命运放不过我们的。

    朱紫玉:一些命运,不过是悲哀而已。一些命运,不过是一时的灵魂的失却声而已。可是,这些命运,它们不放过我们。我们犹如游虫一样,在地底的世界里混当。而游荡的我们,卑鄙的耻辱,被命运弄成一盔头的烟灰。灰烬在这里。属于千重的门在这里。门,后面的门,前面的门,都是抵达的梦幻。这些命运,孤独了。命运,拉扯着我们的衣襟。命运,一度低了。可是,如今,命运再度席卷而来。我们被封闭了。金枝一般,草率一般,洗坏的杯子,嬉戏的乌鸦,随着风的到来,雨再度落下。命运转身。这些混沌之中的,这些死死拉紧转轮的,一样的属性,一样的竖起,一样的裹挟着大量的泥沙,随着河流而以下。可是,一些命运,还是没有放过我们。我们被打败了。我们躺在地上。泥土翻开,草叶上,连绵的星辰,落在我们的头顶。那是彩色的颜料。电枢的瞬间,命运与我们和解了。完整的命运,以它自己的形式而完成了自己。可是,那是我。一些命运,颓败了,放松了,芳芳圆圆了。

    顾秀:茫然的一瞬间。

    只是命运的一些杂草而已。

    草长出自己的头脑。一束光,照亮了。

    田野,无比巨大。灵魂,无处栖息。

    良鸟,涩涩的,飞出了天地。

    小石头:雪花一样的美。

    静止的美。融化了泥土的美。

    可是,一时之间,我的脑袋歪了。

    看不到了。一些命运,狭小的命运,辜负了一生。

    还是一片你的杂草,生出良缘。

    清明:已经事变了。已经丢弃了。命运,我们无法和解。这些杂草,平铺在地上。这些太阳一般照耀的旷野,飒飒的风,秋风还早呢很,可是,一些命运的影子,还是拉扯着我们的衣襟。丘壑上,万籁上,天机上,撒野的孩子,钟爱命运。而命运犹如飞鸟。飞鸟拉了一身的翅膀,飞过无止境的天空。天空手工了。天空完结了。天空渐渐弯曲了。孩子悠远。孩子吐露着胸脯,铺上黄昏,一阵金黄的颜色,把土地晒得通红。完整的一辈子,便是如此了。

    陈雨田:一些命运,不认识我。

    一些命运,无法和解的我。

    我被阻挡在阴暗的树荫下,晒得全身痒痒的。

    一身通红的颜色,犹如命运的钢铁。

    朱紫玉:一些命运,拔下了自己的牙齿。

    可是我,还是无可阻拦地奔向了广阔的平原。

    平原上,高高的屋顶上,桑叶满了。

    洪荒的世界,高原上,底部的阔大,蓝莹莹的天空。

    飞出旷野。抵达春暮。

    白夜了。一身的昼夜了。变迁了。

    顾秀:一些命运,犹如身上的衣服,脱不下去。

    这些命运,一堆堆的,放在我们的头脑下。

    数不清楚的屋宇,堆叠的影子,飞逝在旷野之外。

    而苍茫的天色,对着了,往事一件件,犹如电影,晃动。

    如一。一些命运,还是无可阻止地到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不来的,即使你打遍了全天下,它也不会抵达。

    小石头:完整的命运便是如此。完整的人生便是如此。风霜溢满。风雪打击。太阳高在。太阳突兀而奔袭。太阳高居而游荡。太阳居于无比广阔的天上。改下来了。一些命运,匍匐着万物。一些命运,美极了。可是,这些命运,却无法和我和解。和解只是一种痴心妄想。连绵不绝的四月底的风,兀自吹来。吹开这些命运的载物。因为,大地是一切命运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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