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人家,除了日常吃食,就连蘸料与海鲜都是分不开的。那澄黄透彻的液体,散发出淡淡的鱼腥味,诱出离家已久的游子味蕾中酣睡的馋意。鱼露,喜之者闻其味如获至宝,忙不迭地布菜烧饭。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缓缓地蘸三下,随后将猪肉送入口中,大口嚼,配一口小米酒,海边人的随性在这一嚼一咽中尽显。鱼露的腥香咸甘,回味十足。
所谓靠海吃海,海边渔人自是最珍惜海鲜的原汁原味,要的正是那份鲜甜。煮海鲜,往往是扔几片姜片去去腥味,便用大火大水煮开,末了撒些许细盐调和汤汁的味道。趁热舀起,一人一碗,哧乎哧乎地先喝一口,鱼类贝类虾类本身的咸腥被清水稀释,清水转身一变,成了海边人饭桌上的精华。若是平分后还剩下最后一碗,那自是老人家或小朋友的份儿了,中国人饭桌上的敬老爱幼传统自然而然地绵延着。贝类最咸,不用蘸鱼露。然而鱼类、虾类有了鱼露,以咸引咸,美味的层次在舌尖析出,升华了。一家数口,几双筷子夹着鱼肉虾肉蘸着鱼露,再配上一大口稀饭,啪溜,夕阳时出海归来的渔民,在家家户户中此起彼伏响起,海波荡漾,碟中鱼露晃悠,惬意的夜晚由舒适的晚餐揭幕。
奶奶去世得早,仅陪得她十年。随着年岁渐长,在南国回南天的日子想起她,多雾的天气好心地模糊了记忆,淡化了伤感。爷爷脾气暴躁,年青时不着家,固而在阿爸四兄妹印象中,是奶奶一人拉扯他们长大,教会他们生存之道。
阿爸嗜吃猪内脏,猪肠猪肚猪肝猪心猪肺,无一不爱。签下一单合同,高兴,煮内脏汤喝;劳累住院,出院了,开心,蒸内脏吃。只要日子过得舒畅,猪内脏当然是少不了的,饭桌上的常角儿。
吃猪内脏,得有讲究。它有专属的蘸料。碟子里倒少许油,加小半勺细盐,不用搅拌,让细盐慢慢松软浸到菜油中,阿爸称之为盐油碟。刚出锅的猪内脏汤,里头胡椒味辛辣热乎,夹起带汤汁的粉肠轻蘸,未化的细盐带来的颗粒感与粉肠内的粉团在牙齿与舌头间,互缠互融,咽下去,胸腔一阵熨帖。
离家求学多年,与朋友交好,也去过不少朋友家吃饭,却从未见他人饭桌上有盐油碟这般蘸料。冬至回家时,阿爸自然用拿手的猪杂汤欢迎。席间,忽然想起这疑惑,便问了阿爸。不料阿爸笑呵呵,这是以前家里穷,买不起酱油,奶奶这般做,我学来而已罢了。久未想起奶奶,这时听了,莞尔,不得不佩服这当家女人的智慧。
冬至了,喝了羊肉汤,奶奶在世时最好这口汤。不知道她尚温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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