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蒋认识是在巴塞罗那到马德里的火车上。那是4月初，俄乌战争刚刚打了一个多月。
我们一上车，放好行李，就看见一张亚洲面孔。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因为互相之间不确定是不是中国人。
落座后，发现他就坐在我们后排。也许听见我们说中文，他主动跟我们打了招呼。留着寸头、一张笑盈盈的脸：“您好，我是小蒋。”他主动伸出手。
当我得知他来自乌克兰时，惊得睁大了眼睛，顿时觉得与那场打得正酣的战争拉近了距离。
好奇心驱使着我开始问东问西。
小蒋最早是乌克兰的留学生，毕业之后就留在了基辅，能说一口流利的乌克兰语。现在他做玉石琥珀的生意，已经在乌克兰待了十年了。
那时正在撤侨，他没走，而是把老婆孩子送回了中国。一问才知道，原来撤侨不是免费的，机票要自己出，一个人大概一万八千块钱。他说，好多中国人都没走。
我问他街上有没有军人，有没有TK，有没有听到爆炸声......生活在和平年代很难理解战争的残酷，很难想象在电影上看到的战争场面就发生在身边。
小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张笑脸，两个酒窝嵌在脸上：“有啊，街上有军人也有TK，也能听到爆炸声......"
他说，他这次出来是要去葡萄牙找他的朋友住一段时间。因为战争的关系，欧盟对乌克兰跑出来的人免签。小蒋正好也趁此机会玩儿了好几个国家。他说以前还需要签证，现在挺方便的，就出来玩玩儿。
我打内心佩服他的淡定与乐观。不过他说，这些国家的消费还是比乌克兰高很多。本来疫情的原因生意就不太好，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基本就没什么生意了。
分别时，我们互留了微信。小蒋说：”等战争结束了，欢迎到乌克兰来玩儿。”
战争已经持续了七个多月，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今天看到政府的一则通告，处于安全考虑，希望在乌克兰的华人尽快转移回国。核战争的危机似乎也在逼近，西班牙也已经有人开始买碘片了。
近一段时间以来，我也时常处于一种焦虑之中，害怕核战争的爆发。虽然西班牙与乌克兰有2000多公里的距离，但是毕竟身处欧洲，说不担心是假的。
我害怕自己一睁眼就化为灰烬，害怕被烧得面目全非。我开始在网上搜寻，如果核战争爆发，该如何躲避，该如何预防。防空洞、地铁似乎是比较好的场所，但真的来得及吗？吃了碘片又能怎样？
我想起了小蒋，他距离战场是那么近，可以说他就在战争现场。他有没有回国？还是他仍然在乌克兰。
我打开手机，迫不及待地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小蒋，你好！你还在乌克兰吗？”
没想到他秒回：“是的，你们怎么样？”
“我们没事，就是有些担心你，我看让赶紧回国呢！”
“没事，没感觉有什么，不过个把月也准备回国了。”
“不是要扔核弹了吗？”发完这句话，感觉自己有点儿幼稚。
“太久了，麻木了。”他回道。紧接着他又来了一句：“哈哈哈，应该不至于吧！”
“你现在住在哪个城市？”
“基辅。”基辅？天呢！
“前两天不是刚炸了平民区吗？”
“是的，就10号那天，大家去采购东西。过了一天，现在没感觉了。”小蒋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没那么严重，战争受波及，那没有办法的。”
我又问了问他生意的情况，他说今年生意不好，赔钱。不过他想再等一等看一看，如果实在不行，就先回国，回去过个年。
我一直在跟他说注意安全。他说没什么事，白天还是该出去出去，该干嘛干嘛，只是晚上天黑之后一般都待在家里。
我问他现在街上有没有军队，他说军队没有，不过站岗的倒是有。
结束通话时，他仍然在说：“等战争结束了，你们过来找我玩儿。”
通完微信，我翻看了一眼他的朋友圈。一条短视频映入眼帘：几个穿着雨衣的人悠闲地站在岸边在钓鱼，远处一条横跨两岸的大桥静静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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