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的浔阳江头,秋风瑟瑟,江水泠泠,一轮寒月,浸在江水中更显得清冷无比。被贬谪在此的白居易与前来看望自己的好友,凄惨离别。离别的酒宴已残,微弱的灯光将熄。两人相顾无言,再多的话语也无法抚慰此时内心的伤痕。
“醉不成欢惨将别”时,上帝安排了最神奇的一幕。一声精妙绝伦的琵琶声传来,历史就这样被定格了。白居易也被定格了。
一个伟大的诗人与一个低贱的琵琶女,就这样在浔阳江头相遇了。精湛的琵琶技艺,成就了一段诗歌史上的奇迹,也让一篇流传千古的《琵琶行》横空出世。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的国人。
两人的身份地位千差万别,但相同的境遇、相同的心境,共同的爱好,使白居易发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千古长叹。
叹的是在这样偏僻的谪居之地,得遇知音人。
叹的是一样的身世凄苦无人诉。
叹的是一样的满腹才华无人识。
叹的是都曾誉满京都,如今却漂沦憔悴。
叹的是伤心人终遇伤心人。
叹的是断肠人最知断肠人。
一曲琵琶令江州司马泪湿青衫。这泪是怜人,更是伤己。
直言进谏,忠心为国,却落得个剥夺实权,贬为司马的下场。司马,唐朝专为犯罪官吏设置的,有职无权的岗位。
从顶端跌落谷底的实事,让白居易有些无法接受,他干脆诸事不管,恬然自安,以无为来对抗朝廷的不公。
这种看似恬然自安中却有一缕悲愤始终压抑在心底。
浑浑噩噩,两年时光很快过去。直至浔阳江头得遇琵琶女。琵琶女高超的技艺,曲中饱含的幽愤深广感情,含泪苦悲的身世,终于拨动了被诗人压抑至内心深处的愤懑。让他是夕始觉有迁谪意。
满腹才华的诗人,深谙音律。音乐可以说是他的精神慰藉。但是“住进湓江地低湿,终岁不闻丝竹声”。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严重的惩罚。他内心苦闷至极,“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那些呕哑嘲哳的山歌与村笛,不但不能抚慰他的内心,反而增添了他内心的苦闷忧愁。
孤独寂寞,浸噬着他的心灵。所以在好友来访时,这种情绪达到了极点。因为每一次相逢都意味着又一次离别。而这样的离别更是让人断肠。
如此处境的诗人在听到琵琶女高超的琵琶声后,顿时感觉“如听仙乐耳暂明”。这是一次精神洗礼。
同样孤独寂寞、凄苦无助的琵琶女。“夜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万般心事无处诉,只能自弹琵琶排忧愁。
年老色衰,饱受白眼的琵琶女,面对官身的白居易的诚挚邀请,内心是波涛汹涌,各种思绪翻飞,忐忑犹豫良久,在“千呼万唤”之下始出来,还“犹抱琵琶半遮面”。
是的,她羞涩、她不安、她忐忑、她怕抛头露面、她怕她这一行为又给世人增添嘲笑她的谈资。
但她太苦闷、太需要倾诉。虽为商人妇,但“商人重利轻别离”,她总是孤零零的,内心的不满,愤怒,委屈积攒到极点,她需要找个窗口发泄。
诗人的邀请让她感受到了一点尊严,也让她找到了倾诉的机会。最终她战胜自我,演奏了一曲千古绝唱。
她的琵琶一弦一柱都融入她的满腔情思。哪怕是“转轴拨弦三两声”,也是“未成曲调先有情”;哪怕是“低眉信手续续弹”也是“说尽心中无限事”。她以情弹奏,一曲琵琶跌宕起伏、荡气回肠,就是她一生一世重现。
第一乐曲急切愉悦、清脆圆润,似乎让人看到她青春年少时的风光无限,名满京都。
第二乐曲幽咽凝滞,凝绝声歇,但幽愁暗恨扑面而来,躲无可躲,“此处无声胜有声”啊。回忆再美好终会醒来,跌落现实。年老色衰,“门前冷落鞍马稀”只能“老大嫁作商人妇”。但世人重色轻艺,商人更是“重利轻别离”。琵琶女只能夜夜独守空船,孤独、忧伤、凄凉……这样的现实还能有什么要说的呢?
第三乐曲突起高昂,激越雄壮,有杀伐之声。似乎看到琵琶女把她满腔的悲愤怒火全部凝于指尖,从 琵琶声中蓬勃而出。她在抗争、她在呐喊,她在控诉天道的不公……
曲终没有舒缓落下,余音袅袅,却在一声布帛的撕裂声中戛然而止。那种愤怒却怎么也消散不去。“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琵琶女的满腔心事在白居易这儿得到了宣泄、得到了理解、得到了同情,她也得到了尊重,这在她是猝不及防的。她的内心再次掀起巨浪“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
所以再弹琵琶时她是真的放开了倾诉。“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啊,江州司马更是泪湿青衫,发出千年感叹!
一个落魄的京官引一位落魄的琵琶女为知音。琵琶女以情演奏,大诗人以情绘声,在中国诗坛上留下了千古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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