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十一小时三十二分钟就是2017年。
收到QQ邮箱的系统讯息,谢谢你,陪我这一年。科技变得越来越人性化,而人情变得越来越机械化,此消彼长,潮起潮落,不是不讽刺的。
世界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存在体。人想变得简单的时候,生活却无时无刻不表露出它的复杂,而当人终于变得复杂的时候,它又以绝对压迫性话语控诉你何必苦心,自食其果。
索福克勒斯悲剧里的主人公俄狄浦斯,面对命运的荒唐残酷,自戳双目,我曾与Z一边吃着花甲粉丝一边讨论这行为背后的意义,嘴巴吃得油亮油亮,小店里烟雾缭绕,恰似理不清道不明的人性深邃,走出来的时候,心里也依然是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我想我开始有一些懂得。命运即世界,不可控制的世界,加诸于人的作用力。如果不能够推翻,最汹涌的反抗就是全身而退,即便那姿势是悲观的,沉沦的,以自我放逐的方式。
哈姆雷特犹豫延宕,缺少一点玉石俱焚的男子汉气概,虽然最终命运不过将他推至相同结局。
古希腊时期这部“十全十美的悲剧”,其实已然将人世间的暗疮钉死在十字架上,从来都不曾接受妙手回春的圣光沐浴,获得救赎与重生,它一直在那里,流血流泪,风干不化。
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没有什么不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再不行,就两顿,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点了,帮你吃掉。
我给他发了一个从眉毛到嘴巴都呈上弦月弧度的表情,他说,你丫再发这个表情信不信我跑到湖北来抽你。
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我不喜欢吃火锅,他也从来没有真的跑到湖北来抽我。
我只是记得有一个人最接受不了我说“曾经”和“那时候”,我一说,他那一张瘦脸就只荡起了一层一层嫌弃的皱褶(夸张)。
今年不会有任何新奇,不过是一个人一生中极其平淡的二十四小时,不会衍生出史蒂芬茨威格笔下绚烂多姿,哀艳伤感的爱情故事,自然更不会如詹姆斯乔伊斯,用一天的容器,装载三个人,一个时代,整个人类的精神史诗。
我低下头,黑色围巾上弥漫的一种酷肖H呼吸的味道的气息令人昏昏欲睡,左手边简易速成红茶空灵淡漠的琥珀色令人昏昏欲睡,左半边脸下压着的鲁尼玛拉的一只闪烁着银光的珍珠和她深邃忧郁的绿色眼瞳令人昏昏欲睡,模仿中世纪经文卷宗封面的笔记本上歪歪扭扭,日久见真性情的字迹令人昏昏欲睡。
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最容易不声不响地睡着。
“她们轰隆轰隆地开进林肯隧道。特芮丝从挡风玻璃看出去,产生了狂野的,难以名状的幸福感。她希望隧道塌陷,夺去她俩的性命,这样她们的尸体被拖出来的时候,还是会在一起的。”
自从合上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再也不曾领略过这般“卡西莫多式”的浪漫主义。
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没有化成蝴蝶,孔雀,或者交柯的梧桐枝,化成灰也是好的。
相爱的人,能够拥抱在一起,化成齑粉也是好的,多么可歌可泣,多么令人唏嘘。
每次翻开一本书,我都无条件信任且迷醉于作家苦心孤诣捏造的爱情,誓死笃信,除此更无其它态度,合上书页,立刻理性至死,视爱情为传奇,口口相传,代代绵延,却无人敢斩钉截铁,一锤定音。
小说里,星罗棋布着美国风情的名字,可是我记住的,只是那家叫做滑铁卢的小旅店。
记不住的,还有作家的名字,却始终记得她的姓氏,海史密斯。
(就像学过一年的法语,说得水到渠成的,不过一句“早安”,“你好”,“非常感谢”以及“再见”。已然可以道尽一个人一生的故事。学过一段日子的日语,更是不忍卒睹,只会“早安,阁下”,“我是中国人”,“对不起”,“再见”,又足以道尽一个人的一生。)
拿破仑在同一个名字的地方败北,马失前蹄,英雄没落,而这两个女人在这里,赤诚相对,袒露心扉。
爱情,好比是一场战争,也讲究成王败寇,能够白头偕老,仰天大笑,笑到最后,终究需要顽固不化的运气,人的一生,不是不讲运气的。
冷冻鸡肉切片,焦糖布丁,小红莓酱,绿橄榄,还有青脆的芹菜,出现在小说里的食物,色彩纷繁,品种琳琅,作家还时不时炫耀自己的音乐修养的积累,西贝柳斯,巴赫,斯卡拉蒂,比比皆是。
但我久已习惯红烧鸡块粉,香干回锅肉,习惯贝多芬的月光,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像习惯幽人独往来的黑夜,像习惯寂寞。
有一个地方,我们很久不曾走过,有一座城市,注定被我们的分道扬镳淹没,有一个秘密,除了陌生人,我谁也不会说。
又想起那句话,似乎来自沈从文,不是愤世嫉俗,不是故作高深,不是吃饱了撑着,我对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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