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双坤/文
雨还是小了,啪啪的滴水声,舒缓了下来,每一滴脆响,让我从失望到绝望。我小心翼翼的将只有不到半碗的水,从铁条的缝隙里,倾斜着拐进屋里,胀痛的肢体让我再也无法承受接下来每一滴脆响的煎熬。情不自禁的,我将嘴凑在碗边,小抿一口,理智告诉我,不能把有限的这点雨水,一饮而尽。
夜终于又恢复了它的寂静。作为阶下囚,我知道,日子不多了。
哒…哒…哒…高跟鞋敲地的脆响,从走廊那头游来,象一串音符。我心中暗喜。又是他,我确信。不知这次会带来什么?又带走什么?我庞大的心跳也稍有波动。我屏住呼吸,斜倚在乱絮中,侧对铁门。然后等待锁响,等待门开。
他,我是熟悉的,就像每次见面的多个细节,说话时,他总是不由自主的舔自己的双唇,说到自信处,总是不由自主的用自己的左手,捋一下自己的胡子(下巴),虽然现在胡子不在脸上,多了纵横张交错的伤疤,并让他面目全非。而脚下的高跟鞋,这是他在遭受情感挫伤之后的近乎变态的拐点……
沙子,为什么是你?我急切的使用了祈使句。
沙子!?一一不,我是个女的。紧接着他的眼里湖水般润泽起来。他的此地无银,答非所问,证明了我的判断。
说到沙子?我不得不说更多的,关于我和沙子们的故事。
我是孤儿,也是难民,是这一方水土的人们,发现了我,哺育了我,养育了我,也许是老天的恩赐吧,脚下无垠的沙海中,竟深埋着一种石头。一种可以燃烧的,柔软的石头。于是一百多年来,因为这柔软的物件儿,掠夺,征战,刺杀,阴谋与权力,燃烧着。我因为胆识智慧与操守,率领千百万的民众,统一了这里。
沙子就是在那段时间走进我的视野。我调侃道,怎么能没有名字?你就叫沙子吧,让我们一同凝成坚不可摧的城堡吧,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沙子骁勇善战忠心耿耿。也信誓旦旦的说要誓死捍卫甚至不惜牺牲肉体做我的替身。为了做到与我形似,他开始暴食暴饮,做面部整容。模仿我的行动坐卧走,这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因为我的身份,注定每时每刻都要面对黑洞洞的枪口。
但是一个意外,因我拒绝外币进行石头交易,战争成了不可或缺的选项。面对强敌,我没有退缩。面对死亡。我的人民的人性的都走向了正反极致。政客,商人,军痞,工人,农民,大学生……不一而足。后来都知道的,因为信任,因为爱,我成了败者寇,成了战犯,成了阶下囚,而罪名又都是欲加之罪。
沙子探访的目的。无非是让我交出。两个字,叫投降。我也知道,交出投降之后,我的人民将会获得暂时的平安,可这种臣服是建立在被剥削被压迫的铁蹄的蹂躏之下。届时,一切努力将前功尽弃。
每次,我拒绝之后,沙子都很怜悯的关心我:需要什么?之后,水成了我慷慨的奢侈品。后来又一度成了折磨我的利器。我活着,却夜不能寐。直到有一次,沙子怯怯的环顾四周,然后递给我一个藏着掖下的小盒子。那里有几只健壮的蟋蟀,还有一本书。
这之后,因为蟋蟀嘹亮的歌声,我总能精神饱满的面对每一天。面对每一天的考验与折磨。
门外,高跟鞋的脆响在短时停止之后,又游向远方。倒是我手上与脚上的镣铐的响声,惊吓了蟋蟀,蟋蟀的歌唱戛然而止。
我这心爱的小伙伴们,是你们累了吗?我自言自语。
几乎同时,伴着冷风,雪花也意外到来,一片,一片,又一片。在脸上,在脖子上,在头发里。那样柔软,那样亲切。甚至有雪花飘进嘴里,甜甜的,糯糯的。让我浮想联翩。
怎么又不唱歌了?我的小伙伴们。是冷了吗?我赶紧用破烂的棉絮围成筒状,将小盒子放进去。贴在胸前用体温去温暖他们。
等待,许久的等待,无果。
是体下的腐臭提醒了我,我笑了。生命都会有饥饿的。
我小心翼翼的将这些小伙伴们捉到腐肉上。我不用担心它们会飞走,她们的翅膀已被战火掠夺了。
吃吧,吃吧,我喃喃的说道。吃饱了好来歌唱,歌唱来自故乡的每一支曲子。肉体迟早是要腐烂的,它与我已不重要了。
等待,还是等待。蟋蟀的歌唱没有响起。
俯下身查看时,我再一次笑了。我的亲爱的小伙伴们,已爬出腐肉,在我完好无损的肌肤上,一次又一次的用嘴撞击着。就像蚊子,为了去吸血,不得不用它们锋利的喙来冲破肌肤,那是对惯性的一种借助,昂头,猛扎下去。可没用的,她们失败了,造物主给予他们的,没有锋利的嘴,却只有嘹亮的歌声。
终于我找到了那个石片儿,那个并不锋利的石片。曾经的我,想用它来结束自己的痛苦。我强大的内心却总是在做一个肯定的回答:不!
我用石片在我完好无损的肌肤上划着,一下,两下,三下。深,更深。
我的亲爱的小伙伴们终于如愿以偿,如饥似渴般的贪婪着。
我也习惯性的用带血的石片儿在那本书的扉页上写着几个字:痛,却幸福着。
2019年5月27日上午。
通联:辽宁省丹东市东港市马家店镇马家店村一组,刘双坤。
电话13188354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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