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作者: 爱新觉罗ING | 来源:发表于2020-02-19 11:58 被阅读0次

                          楔子

    青石板路的石板缝隙间长出了很多青苔,光滑的石板面在晴天的时候落满灰尘,又在雨天的时候被雨水冲刷,从那青石板上随雨水流走的不止有灰尘,还有那一段段难究过往的岁月。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老宅,老宅周围静谧安然,若不是那古门打开发出重重的开门声,很难有人会想到,这古宅里竟还有人住着。

    “沈小姐,请用茶。”复古典雅的大厅里,坐着两位身着素裙的女子。

    被敬茶的女子微微一笑,抬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举止间透露着岁月沉淀下无尽的端庄与一种执着的温柔。

    她放下茶杯,莞尔一笑:“想必这世间,最让人向往又最让人痛苦的事情莫过于‘长生’,世人多想长生,却忽略了它的苦。”

    语落,女子转头望向窗外,另一女子循着她的目光,兀自开口:“若非造化弄人,谁又愿独自忍受这长生之苦呢?”

    窗外,是无尽的青石板路,一眼望去,只瞧见那一块挨着一块的青石板,没有尽头……


    01

    拥有着“富饶之城”之称的洛曦城,人民安居乐业,城市繁华美奂,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或富人或平民,生活在那座城市里的人们无一不想就此安然一生。

    只是,这座城市不知何时起被午夜的黑暗慢慢吞噬着。​

    一场疟疾打破这座城的宁静,就像迟来的黑夜将火红的夕阳吞噬掉一般,一步一步,悄无声息。一夜之间,洛曦城好像一颗陨落的明珠,人民被病痛折磨着,很多人已倾家荡产却仍无法医治疾病,因此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街道不复以往的繁华,取而代之的是成批的流落街头的人民或是风吹过无人的巷子时随风飘起的枯叶与尘埃。

    当灾难来临,却依旧能安然无恙、安生度日的是那些上天眷顾的人。       

    “哎呦,小姐啊,你怎么又偷偷把裹脚布剪掉了,要是被老爷夫人瞧见了,要挨罚的。”​庄重又豪丽的宅府内,一少女本是在自己的闺房中赤着脚无所顾忌地走动着,此时却已坐在床上将那上好的蚕丝被裹紧自己。

    说话间,阿嬷将端着的莲子粥放到桌上,对着沈韵肸无奈又心疼地说道。

    “阿嬷,你别去和我爹娘说,他们要是知道了,又该训我了,裹脚实在太疼了啊。”沈韵肸冲着满脸慈祥的阿嬷撒娇道。

    “小姐啊,这裹脚疼是疼了些,可哪个女子不裹脚呢?小姐你要是不裹脚,将来这一双大脚不仅要招人笑话,还嫁不出去的喽。”阿嬷一边劝她,一边却已经开始找起了裹脚布。可她不知道的是,沈韵肸已经提前将自己房间里的裹脚布全部都偷偷扔掉了。

    沈韵肸看着阿嬷的小脚,也不说话。

    “小姐,我去我房里拿些裹脚布给你裹上,你先把这莲子粥吃了吧,还热乎着呢!”阿嬷穿着小小的绣花鞋,要往门口走去。

    “哎呀,阿嬷!”沈韵肸听到阿嬷的话,掀开被子迅速从床上跑下来。

    “阿嬷啊,我明天还要去巷口施粥呢,裹着脚我该怎么去啊?”沈韵肸抓住阿嬷的手臂,左右摇晃着。

    阿嬷抬手将她乌黑散乱的长发拢齐“可小姐你不裹脚怎么行呢?等等夫人看到了可是要挨骂的。”

    “阿嬷,你要是不说娘怎么会知道呢?阿嬷,我答应你等明天施粥回来就把脚裹上,爹娘不会知道的。”

    “这……”

    见阿嬷犹豫着,沈韵肸继续摇晃阿嬷的手臂:“阿嬷,我求你了,行不行嘛?我明天一定得去施粥的。”

    阿嬷低头看着沈韵肸原本白皙的双脚被裹出的一道道血痕,只得无奈道:“那好吧,不过小姐你得答应我,明天施粥回来……”

    话音未落,沈韵肸便匆匆打断阿嬷:“阿嬷,你答应我啦,谢谢您,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那你……”阿嬷还想说什么,可沈韵肸却不给她机会,她一溜烟而跑到桌子旁,拿起桌上的莲子粥喝了一口,笑盈盈地说:“阿嬷,这粥真好喝!”

    “那你喝完粥就早点休息。”阿嬷转身走出房间关上门,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开。

    02 

    宽阔的街道上已不似昔日的热闹,虽人们的面孔依旧,可他们的日子却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安稳。很多饥黄枯瘦、面容憔悴的人颓废地坐在街道上,生活没有了支撑,他们也没有动力再继续生活了。

    沈韵肸叫上府里的两个男丁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在巷口施粥,因为前来排队等粥的人太多,施粥的人手又不够,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亲自上前帮忙施粥。

    粥摊前排了长长的队伍,沈韵肸一碗又一碗地给人们打粥,光滑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薄汗,她也没顾得去擦。

    突然,沈韵肸的面前多了一只比其他人大许多的红色瓷碗,目光再往前,便瞧见一双修长白皙又宽大的双手。

    “先生,你……”沈韵肸正想解释她这粥是专门为饥民施的,却在抬头看到来人的一瞬间住了嘴。

    站在她对面的男子睨着她额头上的薄汗,轻笑着开口:“沈小姐既是为饥民施粥,不就该一视同仁吗?我便是饿了才来沈小姐这讨粥,怎料沈小姐却不施粥予我啊!”

    沈韵肸瞧见等粥的长队伍,便不再与眼前的人争辩,只是往那红瓷碗里盛了一勺粥后说道:“欧阳公子还请让让,后面的人还等着粥呢。”

    “好。”欧阳瀚得了粥,便抬着碗大步走开。可他却没走远,就那样站在一旁,慢慢悠悠地喝着粥,身上的长褂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倒是让身材挺拔魁梧的他多了些柔和之感。

    沈韵肸在施粥的空隙望向他的时候,总能瞧见他含着笑意的眼。

    被人这样注视着,沈韵肸也不似其他姑娘那样害羞,反而更加落落大方地继续施粥,丝毫不被影响。

    也并非全是因为她爽朗的性格,而是身为沈家的千金大小姐,沈韵肸从小就见过世面,在各种不同的场合,她也总是能从容应对,落落大方的举止常常让长辈们夸赞不已。自然,她也就同欧阳家的这位少爷欧阳瀚打过面照,虽还不熟识,可全洛曦城的人们都知道欧阳家的独子欧阳瀚少爷是出了名的古灵精怪。

    沈韵肸,自然也就认得他欧阳瀚。

    施粥结束后已是晌午,沈韵肸用手帕将脸上的汗轻轻擦去,转头间发现欧阳瀚竟还站在一旁。方才她在忙碌时没注意到他,以为他已经走了,却没想到他一直站在那。

    沈韵肸嘱咐家丁先将粥担挑回府,没注意到原本站在一旁的欧阳瀚朝着她慢慢走了过来。

    “没想到沈小姐不仅心善,胆识和气魄也与其他女子不同啊。”

    “欧阳公子此话怎讲?”沈韵肸听到他的话,抬头望着他,莞尔一笑。

    欧阳瀚挑眉:“想来能像沈小姐这样亲自出来施粥的,洛曦城应该没有第二位。”

    “身为洛曦城的人,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欧阳公子不必过奖。”也不管欧阳瀚是否在调侃她,沈韵肸流利做答。

    “既然如此,为了答谢沈小姐今天施的粥,我能否请沈小姐赏脸一起吃个饭?”沈韵肸表现出疏离,欧阳瀚也不在意。

    “这也只是举手之劳,欧阳公子不必客气。”

    “哦?沈小姐不敢和我欧阳瀚一起用餐,是怕传出去遭人闲话?”欧阳瀚将手中的怀表打开又合上,眼睛却看向沈韵肸。

    “既然欧阳公子亲自邀请,那我便去就是。”沈韵肸抬起头同他对视,依旧微笑着说。

    他说她不敢?沈韵肸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说她胆小。

    欧阳瀚将手中的怀表收起,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沈韵肸走前面。

    因为生意不好,街道的很多餐馆都已经关闭了。为此,欧阳瀚特地带着沈韵肸来到凤岚馆,凤岚馆是洛曦城最有名的餐馆,馆里的环境优美,食物美味可口,却因价格奇贵而日渐被人们认做是贵族富人们专享的餐馆。对于普通人来说,去凤岚馆用餐就是一次无比奢侈的消费。

    此时已是晌午,可馆里却没有什么人,两人在清静的餐馆里坐下,各自安静地享用美食。吃到一半,欧阳瀚注意到沈韵肸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便率先开口:“沈小姐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

    “不是,只是突然觉得欧阳公子的性子的确如同人们说的那般古怪。”沈韵肸也不委婉,直接将心中所想道出。

    欧阳瀚没顺着她的话,反倒放下手中的筷子,微微一笑说:“沈小姐,我给你变个戏法如何?”

    “嗯?”听到他这么说,沈韵肸反而觉得有趣。

    欧阳瀚不知从哪拿出一朵红色的玫瑰花,他将花朵轻轻握在手中,叫沈韵肸仔细看好。只在他手掌轻划的一瞬间,玫瑰花便没有了踪影。

    “咦?花呢?”看到这神奇的一幕,沈韵肸不禁发问。

    欧阳瀚摊开双手:“沈小姐回到家之后自然就知晓了。”

    午餐结束,沈韵肸却还是沉浸在那个神奇的戏法中,可欧阳瀚始终不愿将其中的奥妙告诉她。

    直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竟从镜子中看到那朵从欧阳瀚手中消失不见的玫瑰花正好好地别在她的头上!沈韵肸将花儿取下,若有所思地将花朵存了起来。

    因为家庭的因素,沈韵肸从小跟着父母亲出席各种不同场合,与同龄的女孩子相比,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女子,可她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戏法而开心。


    03

    洛曦城的拍卖捐赠大会上,沈韵肸坐在大厅角落里对着大厅中央来来往往、穿着各样却华丽如一的人群发呆。

    此次拍卖大会所得的钱款将会全部捐给洛曦城的慈善机构,拍卖行拿出各种名贵又罕见的珍惜物品,通过拍卖的渠道将所得的钱款用作慈善。而富人们能通过这种方式获得自己心仪的物品同时又间接地筹了善款,一举两得。即使其中有很多人已经捐了善款,也还是接受了拍卖会的此次邀请。

    沈韵肸来到会场却只能看着,因为她没有很想要的物品,并且她也还没有叫价的能力。

    坐着看那无限重复的拍卖流程,实在是会让人困倦,沈韵肸百无聊赖,便独自走到大厅的角落仔细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大厦来。

    高楼里的华堂霓虹依旧,可厅外的世界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呦,这不是沈小姐吗?怎么一个人在这?”正走神间,沈韵肸没有注意到来人。

    “沈小姐既然一个人,不如陪我喝一杯怎么样?”见沈韵肸没有答话,来人继续靠近她。

    “风少爷还行自重,我不喝酒。”沈韵肸抬眼直直地看着风家豪,果断拒绝。

    风家豪抬起手中的酒杯,摇了摇:“这好酒怕是可惜了,沈小姐既然不喝酒,那我们聊聊天如何?”

    风家豪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身子却已经靠了过来。

    “风少爷既然这么有雅兴,不如我来和你喝?”欧阳瀚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他们,说话间隙就已经挡在了沈韵肸前面。

    欧阳瀚语气平淡,但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风家豪脸色一变:“要跟欧阳公子喝酒那当然要选个好日子,今日就算了吧。”见欧阳瀚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风家豪识趣地走开。

    “呃……多谢欧阳公子解围。”沈韵肸对着仍旧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背影开口。

    “一点小事儿,沈小姐不用客气。”欧阳瀚撑开手中的折扇放在胸前扇动着。

    看着少年脸上爽朗的笑容,沈韵肸被他的笑容感染,不自觉之间也笑了起来,大大方方地对他说:“欧阳公子要是不嫌弃,那我们便交个朋友吧。”

    “既然沈小姐主动开口,那你这个朋友我便交定了。”欧阳瀚学着她的语气。

    “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别叫我沈小姐了。”头顶的水晶吊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沈韵肸像个男孩子一样爽朗,她的笑容明晃晃的,却也在欧阳瀚心中留下了与众不同的感觉。

    拍卖会接近尾声,很多拍卖品都已被拍走,可见大家的参与度都很高。

    “沈……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我送一件?”欧阳瀚犹豫着开口,说完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嗯?”沈韵肸有些好笑地看着正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的欧阳瀚“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要是可以的话——”沈韵肸突然有些郑重地说:“现在很多人因为疾病而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如果可以的话,我只希望洛曦城能早日恢复太平。”

    “会的,我会尽我的全力去保护它。”没想到欧阳瀚同样郑重地回答她,沈韵肸从他的双眸里看到了一种倔强而又坚定的光芒。

    他也想保护好洛曦城,守护好每一个人的家。

    04

    为了能更好地关注洛曦城的状况,沈韵肸几乎每天都会偷偷外出,因此她也偷偷买来剪刀将裹脚布剪掉,沈家父母思想较开明,从小就不会很过度地去限制沈韵肸的自由。在沈韵肸的多次抗争下,沈家父母也不再坚持逼她裹脚,任由她去。

    这天,沈韵肸才在一个胡同里将一个哭闹不止的孩子哄好,便看见了正将一位老人扶进屋的欧阳瀚。他弯着腰,耐心地扶着老人一步步走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沈韵肸以为他除了性格有些独特,也应该会与其实的富家子弟一样高高在上才是,可偏偏,欧阳瀚完全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就这样,两人在同一个胡同里帮忙,却很默契地没有打扰对方。

    傍晚,太阳的余晖落下,将整个洛曦城笼罩在一整片金黄里,这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

    沈韵肸与欧阳瀚在一个酒楼的楼顶上坐下,夕阳西下,将沈韵肸散在身后的长发照得金黄。欧阳瀚抬起手将她飘在额前的发拢到耳后,却听到少女满怀感慨的声音:“如果洛曦城的一切都能像这晚霞一样美好就好了。”

    欧阳瀚收回手,淡淡地开口:“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韵肸你知道吗,洛曦城的一切根本就不是外表看起来的这样。”耳边猝不及防地传来这样的话语,沈韵肸不解地看着他,在沈韵肸疑惑的眼神中,欧阳瀚继续说:“现在的洛曦城已经不复以往的安宁,你低头看看,街道上的病民们,他们的痛苦和绝望迟早会让整个洛曦城沦丧。”

    欧阳瀚脸上严肃的神情是沈韵肸从未看到过的,她甚至觉得这样的表情应该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楼顶上的风一阵阵吹过,带起地面上的尘埃,伴随着高高飘起的头发,沈韵肸感到一丝冷意。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对上沈韵肸同样认真的眼,欧阳瀚却只说了一句:“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欧阳瀚将沈韵肸带到附近的一座四合院处,欧阳瀚告诉她,这是他空闲时最常来的地方。沈韵肸跟随着他走进去,院子很宽敞,里面竟有很多衣着朴素的老人孩子们,老人多数静静坐着,沐浴在晚霞里,孩子们嬉笑玩闹着,笑声如同银铃声一般悦耳,给人以岁月静好的舒适感。

    沈韵肸带着疑惑与惊讶走在欧阳瀚前面,没想到老人和孩子们看到欧阳瀚走进来,都纷纷围过来:“少爷好!哥哥好!”

    欧阳瀚抱起一个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头问今天有没有好好听话,语气温柔又宠溺。沈韵肸还在惊讶中没回过神来,却不知欧阳瀚已经向大家介绍了她。

    “沈姐姐,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叫你嫂嫂啊?”沈韵肸低头便看见腰间多了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有些难为情的解释:“这……”

    “嫂嫂,嫂嫂!”另外几个孩子听见这话,便跟着喊她。

    沈韵肸僵硬着转头,却对上欧阳瀚含笑的眼,过会儿,欧阳瀚才不紧不慢地说:“乖,你们先去玩吧,我和沈姐姐说点事儿。”

    孩子们笑着跑开,只剩沈韵肸和欧阳瀚站在夕阳中相视,欧阳瀚也只是看着她笑,也不说话。

    “咳,他们是你安排住在这儿的吗?”沈韵肸率先打破沉默。

    “他们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孩子们,还有一些患病的病人,我将他们安顿在这里。”

    若不是欧阳瀚带她来,沈韵肸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欧阳瀚表面上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可其实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

    “少爷,您来了,我去泡些茶吧。”温柔的声音打破两人的谈话,沈韵肸循着声音望去,便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恭敬地站着。

    “辛苦你了小婳,去泡些茶招待沈小姐吧。”欧阳瀚吩咐。

    “是。”

    小婳很快便将茶送上来,欧阳瀚让她先下去休息,沈韵肸没有注意到小婳转身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带着某些情绪。

    “那以后要怎么办?”沈韵肸无暇顾及其他,她还是更担心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再次问他。

    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欧阳瀚看着她,却换了神情:“想要真正治愈这些病人,我们就得得到可以医治他们的药物……”

    “你知道怎么救他们?”沈韵肸有些焦急。

    欧阳瀚用更专注的神情看着她,缓缓说:“你知道‘长生’吗?”

    原本等着他下一句话的沈韵肸在听到了他的话却一下子愣住。

    ‘长生’,通俗来讲,是一株功效神奇的草药。顾名思义,服用‘长生’后可以使人长生不老,只需服用一点点便能冻结外表的变化。但服用它的同时也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长生,可以使人长生不老,也能让人长眠不醒。

    而这‘长生’相传是她沈家的传家之物,对于沈家来说,是有关于家族地位的重大意义。

    在那个时代,家族的地位便是一个人的安生的资本。

    至于‘长生’具体置于沈家何处,沈韵肸无从知晓,她也只是记得小时候祖父曾说起过,那时候的她也仅仅只是为这株神奇的草药的神奇功效感到惊奇,之后便再无人提起,它仿佛只是一个传说。

    ‘长生’的具体意义究竟何在,沈韵肸都不曾知晓,更没有想过去得到它,欧阳瀚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沈韵肸明白欧阳瀚对她说出这件事是为了什么,也记得长辈们说起这‘长生’时脸上严肃庄重的神情。如果她直接去问她父亲,那么她肯定没有机会可以拿到这株草药。

    如果这是治愈病人们的唯一方法,她也愿意去试一试。因为她相信欧阳瀚,他眼里的坚定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去相信他。

    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欧阳瀚双手扶上她的肩膀:“韵肸,我知道它对沈家很重要,你也千万别勉强自己,我们可以一起想别的办法。”

    因为‘长生’对于沈家的意义重大,并且它究竟藏于沈家何处,沈韵肸一无所知,因此她只能每天从沈家的长者们口中尝试着去了解它。

    每天在四合院与沈家之间来回跑,眼看着病人越来越多,而他们却没有办法,沈韵肸心情很沉重’面色也不好。

    “喂,你这几天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愁眉苦脸的?嗯?”倒是欧阳瀚看不下去,主动逗她开心。

    “我没事啊。”说着没事,可沈韵肸的两道细眉却拧在一起。

    “好了,不要担心这么多,不是还有我吗?”欧阳瀚继续哄她:“快,给为夫笑一个。”

    “你胡说什么啊。”听到这话,沈韵肸终于有了笑意,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又抬手轻打他。

    见她终于有了笑意,欧阳瀚也笑得爽朗:“我没胡说啊。”

    “我不理你了。”沈韵肸嗔怪着走开。

    温暖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下来,院子里亮堂堂的,温暖散落在他们身上,站在她身后的少年,满眼温柔。

    一梭之间,一眼万年,倘若家安国盛,我定许你嫁衣红霞。

    05

    一月后,敌军入侵,加剧洛曦城的动乱,四合院里的难民越来越多,而欧阳瀚为保国家安宁,也投身于抗敌军业。沈韵肸则每天和小婳在四合院内照顾病人们。

    在很偶然的一天,沈韵肸从沈家老管家那得知‘长生’其实就是太老爷书房里的盆栽,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他们就将这‘长生’放在人们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老管家没有防备,以为沈韵肸纯属是好奇,便将这‘长生’的特征与作用全数告诉与她。

    沈韵肸找到机会,将‘长生’取走,并放到了欧阳瀚的四合院里。

    欧阳瀚为了每天奔波劳累,双眼布满血丝,沈韵肸看着他下巴处冒出的青碴,不忍心让他再因为‘长生’而分心,也因为没有把握,不想让那仅存的希望变成失望。沈韵肸想,她也应该要付出点什么了。

    于是,她没有将‘长生’的事情告诉他,而是决定按照医书上的方法,与小婳一起将那救命的药物研制出来。

    沈韵肸每天来到四合院,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强调谁都不能去打扰。

    欧阳瀚看她日渐消瘦,又每天与小婳待在一起,不免有些不开心,他们有时候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一面,她却还躲着他。

    “韵肸,你最近在干嘛呢,为什么比我还忙?”欧阳瀚佯装生气。

    “我就是想帮你分担一点,照顾好那些病人啊。”沈韵肸俏皮地笑了笑,轻轻地抚上他的脸,无所谓地说。

    “你每天和小婳待在一起,连我都不见,到底谁是你夫君?嗯?”

    被他的问题惊到,沈韵肸有些哭笑不得:“喂,你在想什么呢!”

    “韵肸,对不起啊。”欧阳瀚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知道他在愧疚什么,沈韵肸努力微笑:“你说什么呢?我已经很幸福了。”

    欧阳瀚他生来尊贵,在最好的环境里长大,但却不能在遇到心爱的她时,给她一个快乐无忧的安稳环境,护她周全。

    最让人心悸的,莫过于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乱世,遇到最想保护的她。

    等乱世不乱,等烽火停熄,他定要陪她去看这盛世的繁华。

    ‘长生’已研制出半成品,小婳虽对沈韵肸有成见,但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她也还是尽心尽力地帮助她。

    当两人正打算将那半成品进行进一步的研制的时候,院里传来躁动声。

    那一年,敌军攻进洛曦城,‘长生’消失不见,沈家的人也寻着她找到四合院,沈韵肸与小婳在手忙脚乱之中听到搜寻的人大喊:若在这院里发现‘长生’被毁,便将此院夷为平地!

    慌乱之中,沈韵肸来不及多思考,抓起‘长生’吞了下去,小婳看见她的举动,也跟着将剩下的一块吞入口中……


    06

    1882年,欧阳瀚35岁,他为守护家园,英勇抗敌,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封为护国大将军。

    沈韵肸默默站在远处,看着正站在广场主席台上被授予勋章的欧阳瀚。他穿着绿色的军装,身姿挺拔,十多年过去,他的脸庞已褪去少年时的稚气与不羁,替换上成熟与坚毅的责任和担当。

    直到典礼结束,人们纷纷往回走,而沈韵肸却是逆着人流,朝着那个曾许她“嫁衣红霞”的心上人走去。

    “爸爸,爸爸,妈妈叫你回家吃饭了。”稚嫩的声音传来,欧阳瀚低头,腰间多了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方才还严肃庄重的欧阳瀚露出无比宠溺的笑容,他摸了摸腰间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又毫不费力抱起小孩:“走喽,回家吃饭。”

    转而,欧阳瀚又抽出一只手,牵起身边的女子,朝她温柔一笑,一同走在人流后面。

    沈韵肸愣在原地,那轻靠在欧阳瀚身上的女子竟然是小婳!十多年过去,她的容颜却仍与当年一模一样。

    这么一副温馨的画面,想必任谁见到了都不会忍心去打扰,沈韵肸眼神暗淡了下来,转身往回。

    当年,沈韵肸和小婳在情急之中吞下那‘长生’沈韵肸吃了一大半,沉睡了十多年,而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欧阳瀚!

    小婳吃的量少,她在昏迷几天之后便苏醒过来,她告诉欧阳瀚沈韵肸将‘长生’交给她后便随沈家离开了,是她自己在紧要关头将‘长生’误吞下去。听到这样一番话,欧阳瀚于心不忍,便将小婳带在身边。

    沈韵肸不知道的是,当年她吃下‘长生’昏迷不醒,沈家没了‘长生’,也为躲避战乱,带着她搬迁,从那以后,沈家就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

    欧阳瀚在她搬走之后,发了疯一样地找她,动用了所有人脉,却还是没有消息。他一直在不停找她,敌军屡次入侵,一边是心爱的她,一边是国家安宁,可他欧阳瀚想两者兼得!

    可最终,他始终没有她的消息,便一心投身于国家事业,之后他迎娶了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小婳。

    家国昌盛又如何,他始终没能许她嫁衣红霞,陪她去看山河壮丽。

    07

    1960年,欧阳瀚逝世,享年113岁。

    宁静无声的房间里,欧阳瀚头发花白,安详地躺在床上。

    沈韵肸一袭白衣,轻轻坐在床边, 她将头发绾成高高的发髻,就这样仔细看着他。

    她用手指轻轻地抚过他的面容,陌生又熟悉的五官是她心里最美好的记忆。

    她抚着他的五官轻轻地笑,笑着笑着,视线却模糊了。

    因为沈韵肸看见,那个穿着长褂的少年逆着光,摇着折扇笑容灿烂地对她说:“待家国昌盛,我许你嫁衣红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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