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猫有了归宿，围墙里的狗有了自由。而我依旧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狂欢。
我就是这样一个爱成全别人的人，唯独成全不了自己。
遇到小白的时候，它还是一只乳臭未干的小奶猫。浑身滴着黑水，那是下水道里的污水颜色，把它原本的黑色衬得更加黑了。
它刚从里面爬出来，站在一个卖肉的小摊前，等着摊主投喂。
它的前面有五只成年猫，正在大快朵颐，它试着靠近它们，去捡点食物残渣。“喵呜！”一只大猫猛地回头，露出两排獠牙，吓得它滚了两圈，掉进了下水道里。
我不知道它疼不疼，但是看着它从下水道里爬出来，远远地看着那几只大猫，受伤的眼神让我的心揪在了一起。
这场景跟小时候，我等着哥哥姐姐们吃饱，去吃他们剩下的残羹冷炙没有什么分别。
同病相怜的遭遇让我走下楼，给它买了一大块肉，让它吃个够。那几只大猫想过来抢食，被我恶狠狠地驱离开。
小白也成了我的朋友，跟我回了家。它是只黑猫，我给它取名小白。这是我对生活一直保持的倔强。
带它回家那天我很安心，我终于有个家人了。我没把它当成宠物，我会跟他分享心事，不担心它会泄密，我会跟它抱怨同事，不担心它会打小报告，我也会跟它吐槽家人的无情，不担心它会跟谁爆料我的隐私…
遇到小黑那天，我很狼狈。它也很狼狈，甚至可以说很可怜。
那天是奶奶的生日，父亲给我发了条短信，只有一行字：今天是你奶奶的生日！
我买了礼物就往父母的别墅赶去，感到那里时下起暴雨。我对抗着狂风，用尽力气撑着伞，护着礼物盒。无奈人永远不可能敌得过大自然，除了头发和怀里的礼物，我全身都湿透了。
暴雨放肆地嘲笑着我，放声压住门铃声，我在熟悉又陌生的别墅门口按到手指酸痛，也没人给我开门。
院子角落里有一只白色的萨摩耶，看到狼狈的我，颤抖着身体站起来，对着门口“汪汪”叫。是的，它是对着门口叫，不是对着我叫。
里面终于出来一个人，是我的大哥，提着一根手指粗的铁棍子出来，先对着笼子一阵敲击，吓得里面的狗四只腿都在抖动，尿液顺着笼子缝隙流出，它躲在笼子的角落里，眼睛却是在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类，似乎在祈求什么。
我以为他只想吓唬下这狗，不想他用铁棍戳着狗的身体，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不要吵你这畜牲，再不消停，老子炖了你。”
随着狗子的惨叫声响起，它白色的狗毛上渗出了丝丝鲜红，我看得怒火中烧，却只能提醒自己，今天是奶奶的生日，不能惹事。
这场景我太熟悉了，10岁那年，他也是拿着这么粗的一根木棍，抽打着地板，威胁我交出他的零花钱。可我并没有拿他的钱，我据理力争，换来了他的一顿猛戳。这么多年了，他的秉性一直未改。
这狗子是为了帮我，我不能再等了。
“大哥，劳烦你给我开下门。”我大声喊叫。“大哥”两个字让我反胃。
“哟，难怪今天下暴雨，原来是讨债鬼来了啊。”大哥扔下棍子过来开门，还不忘阴阳怪气一番，跟他那短命的母亲有得一拼。
“谢谢！”我没有正眼看他，绕过他，几乎是挤着从他身边过去。
走到门口，我在地垫上使劲跺跺脚，想把脚上的水气跺干。
“你轻点，踩坏了你赔不起，真是个讨债鬼！”大哥瞅了我一眼进屋去了。
我真后悔没有先他一步进屋，抖抖潮湿的衣服裤子，我转头看了一眼那只躺在笼子里喘气的狗，进屋了。
“啪”我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一股香甜的味道传去鼻腔，我却那么厌恶这味道。
“哈哈哈，讨债鬼太滑稽了。”三妹尖酸刻薄地嘲笑我。
“奶奶生日就不能穿好点，这一身湿漉漉的来干嘛啊。”这是二哥的声音。
“给我看看，你能带什么好东西来。”这是四妹的声音。
我手里一空，终于空出手来，伸手擦掉了脸上的奶油。转头到茶几上抽出几张纸，仔仔细细又擦了一遍。
客厅里的亲人们也见怪不怪了，只有奶奶担忧地看着我说：“小琴，去洗洗脸，难为你啦。”
“没事儿，奶奶我就是来给您祝寿的，只是没想到暴雨这么猛，失了礼数。”我笑着回答奶奶。
“先去换衣服，我让李嫂给你做点吃的。”奶奶和蔼地拉着我的手，温度传遍我全身，我却不敢贪恋。
抽回了手，拿过四妹手中的盒子，虽然她还没有打开，但是包装纸都被她划得零零碎碎了，就像我那颗七零八落的心。我习惯了，不以为然地打开盒子递给奶奶。
“真漂亮，你从哪里找到这套茶具的，我让你大哥给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呢。”奶奶眼睛一亮，看着我说，抖动这手掌触摸着那套茶具。
“只要奶奶喜欢就好，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奶奶你要保重。”我没有解释茶具的来历，只想早点离开。
奶奶眼中含泪，想挽留我，动了动嘴，最终只是轻轻一叹。
刚走到门口，一辆小火车开了过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跳下车按响了门铃，大哥走出来。
“老板，你家狗要卖吗？”大叔看着大哥问。
“是的，是的，就是那畜牲。”大哥指着笼子里的狗说。
我看了看那狗，跟我一样的身不由己，跟我一样没有自由。
我缓缓走出门，等待大叔把狗买过来，我再去买回来。
只听身后的铁门“嘭”地关上，我算着时间，大哥应该进去了。
我回头跑到正在抱狗上车的大叔跟前说：“叔，这狗卖给我行吗？”
“可以啊，不过得加点钱，我一个小本生意人，多少得赚点儿。”大叔放下狗，坦诚地地跟我说，我表示理解。
最后，大叔挣了我两百元的差价，还把我和狗一起送到了我的住处。
我给这只白色的萨摩耶取名小黑，这是我跟命运抗争到底的决心。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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