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未熟

作者: 圆甯 | 来源:发表于2019-02-03 15:47 被阅读0次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世间情深,无非繁花过眼皆云烟,心在长安难将就。

橘色的微光霸道的播洒了一地的斑驳——明晃晃的,亮闪闪的,美得好不真实。明明只是入了秋,却是需要穿毛衣了吧。独自走在长长的老街上的我裹紧了单薄的风衣,矫情的望着梧桐叶出神——我好像是专门赏秋来着。

梧桐安然的享受着阳光,像闭目养神的老爷爷,苍老但依旧精神。一地微红的木叶窸窸窣窣的,衬得这儿似历史悠久的一座空城,绝美、孤独。还好,天蓝云淡,倒不至于过分压抑。但,满目的空灵深邃,为何却能勾起了心间那抹炽热的……夏?

停留在记忆中的那些夏天,轻薄温柔,宛若一场缥缈的梦,云雾般的缠绕在我久远的童年。这条老街曾是老城最欢喜的地方。因为居住区的集中,这里常有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和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孩子,以及闲来无事在树下纳凉的老人。那时候,幼稚的我最喜欢与小伙伴们奔跑在梧桐树下,默默幻想自己其实是落入凡尘的仙子,迟早有一天能飞起来……吃过晚饭,喝了梅子汤的傍晚,小伙伴们不约而同的聚在了街边的小院,嬉笑着玩游戏。有时,是童言无忌的过家家;有时,是童真可爱的一二三木头人;有时,有时……

街上的汽车很少,听得见风的呢喃;街上的风景很纯,看得见光的温度。散完步的大人绕回小院,宠溺的牵着孩子的手说说笑笑的回家了。最后,剩在老街上的也就只有清淡的月华和温馨的灯晕了……那时候,小小的人儿从不会因为离别难过,因为她的小伙伴们总会在傍晚的老街上等她。她也从不在乎妈妈的要求,依旧疯疯闹闹的像个小傻子。她不会为梧桐落了叶而牵引出些许情思,更不懂得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亦不曾理会那什么喧杂纷扰,每天的心事就是怎么多收集一张玻璃糖纸,好在小伙伴们的面前炫耀。在那些玻璃糖纸包裹着的夏天,她最大的欢喜便是傍晚那碗酸酸甜甜的梅子汤,冰凉爽口,回味悠长……

在干涩的秋风里,我冷的心凉。度过了那么多的夏天,终究来到了秋天了么?这里,回不去了么?我们,也回不去了吧。

十几年的成长,我的脚步越来越贴近了地面,也越来越靠近了生活。夕阳下,没有了欢喜的等待,没有了无所顾忌的玩闹。我们不再可以说着无忌童言,也不再可以心无旁骛,坦坦荡荡,甚至,我们不再能以纯白的眼神打量这世界了——看这树叶,若把这叶脉分明的一面展露得清清楚楚,叶子就少了许多生动可爱,显得干枯生硬,没有生机。万千红叶,万丈流光。这璀璨的光景背后,是树叶对寒霜的忍耐和对梦想的坚守。可是我不知道,经历了风风雨雨的它们是否还能依旧纯粹?我安静的踩着古味古韵的红砖,穿到了老街的尽头,等待着回家的公交……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交车窗外的风景逐渐在双眸间变得明晰了起来——商场,大厦,写字楼……精致的公园,紧密的公寓……车多了,树少了,阳光似乎都渗露的更浅薄了。飞速发展的世界在不停的舍弃,也在不停的创新。而忙碌其中的人们似乎也在不断的改变——有人变得成熟稳重了,有人却变得老辣狠心了;有人变得通透睿智了,有人却变得圆滑世故了……我从不担心楼房越来越高,我只担心人心越来越远;我从不怀疑世界发展的迅猛,我只是怀疑人们对内心的真实与浮华的把握。

“为加快城区旧城改造,市政府经上级政府批准现决定对老城区梧桐街进行拆迁……”

是的,所谓赏秋不过是找个由头再看一眼老城的老街。可尽管,赏的本就不是白瓷碗盛着的盛夏,尽管,就是为了清朗却疏离的冷秋,但是,我还是会隔着一整个秋天,为那些夏天心动……就像是即使我看过了许多的书,走过了许多的路,懂得了许多的道理,却依然放不下心底的那份所谓执着——对安稳真实的渴求,对分明是非的倔强。其实我不计较老城应不应该改造,因为我相信我们都在用心守护着她,都在希冀她变得更好。我在乎的,是最后的一点寄托深情的地方也没了——只有老街才能明白我的执着。

然而,云在青天水在瓶。既然老城都不拘泥于形式,与时俱进的改变自己,为什么,我们还在倔强?怕浮华会蒙蔽了眼眸?怕圆滑会丢掉了初心?还是,怕自己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呢?

我还是会喜欢喝梅子汤,喜欢唇齿间甜蜜冰凉的滋味,喜欢心间踏实轻松的感觉。我依然倔强,依然固执,但是,我会学着用成熟打磨尖锐,用信念稳定重心,不念过往,不负当下,不惧未来。

如果有天,老街的梧桐没了,长安的梅子落了,我们,还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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