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月1日(劳动节)
巴陇锋长篇小说《五月黎明》封面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
黄紫红不得不穿好衣服,她抓枪在手,一把拉开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敲门者的额颅,雷霆万钧地吼道:“哪里的鬼头,你有病哪!找死?看老娘不一枪崩了你!”说时,枪口戳在敲门男子的太阳穴上。
男子被迫仰起头,竟是吴子山!
“黄长官息怒!小的真有病,有听年轻女子洞房的毛病。”吴子山尖着公鸡腔,连声讨饶。
“还真有病……病得不轻你!”黄紫红有点泄气,收起枪,眼光凶狠道,“你,认得我吗?还是……故意唬我、骗我,撒谎哩!”
齐天翼从黄紫红身后冲上前,骂道:“呀!你个碎怂,日鬼捣棒槌!你以为爷是病猫病老虎?不吃荤不发威啊!”说着抡起拳头,一下将吴子山打倒在地,“你要再敢耍心眼,小心爷武整了你!”
黄紫红很是欣赏齐天翼的这副男人作派。果然,在齐天翼的恐吓下,不一会儿,吴子山就倒核桃光光般吐出了实话,说自己是受焦少成差遣。吴子山自称,前天在南门不清不白挨了蓝枝儿一顿打后,他痛定思痛,发誓要立即找关系报仇;无巧不成书,这还真搭上了关系。原来,吴子山爷爷吴玉仁是焦少成老爷子焦老财的麻友,曾在焦老财牌桌上手气很臭的时候给他借过钱,让他捞回了本。焦老爷子很记挂吴玉仁的这好处,想着回报,昨天吴子山爷爷捎信带话找焦老财照顾孙子;于是,焦少成昨天被父亲安排着接见了警员吴子山,并立马调他来厅里上班,安排了临时任务,让跟梢黄紫红。至于跟踪的目的,只有焦少成知道。
黄紫红、齐天翼闻之生气不小,不顾一切地立即去北新街皇城西路找焦少成理论。这不,阔大的客厅内,黄紫红对着边扣纽扣边走出来的焦少成冷冷道:“厅长大人,晚上跟谁家女人同床共枕哪!”
“哈哈,瞧大妹子这话问得怪呀不!”焦少成没明白就里,大大咧咧道,“我跟你嫂子一起呀,哈哈再还能跟谁!不跟她睡难道跟大妹子你呀!闲人你说对也不对?”
齐天翼气得意欲转身离去,却被黄紫红一把拉住手。黄紫红款款介绍道:“齐天翼,《民众新报》摄影记者,我的夫君。你城内人,七年前我们的婚礼想必……”
焦少成这才明白了二位来意,他一边暗自思忖着对付之法,一边打着哈欠,慢吞吞点支烟道:“我年龄不大,记性很好!那场婚礼,我也是亲见者。不过,叫我说,兵荒马乱,那也能准数呀?”他扭头看看黄紫红凌乱的头发,再扫视一下齐天翼,无比鄙夷地说,“二位,再者说,过了今晚,还有《民众新报》吗?”
“什么?”齐天翼强压吃惊,早忘记了来的目的,道,“焦厅长该不会是在说胡话吧!”
“我没夜游,也没喝酒。对了,我请二位喝酒,给二位压压惊、赔个不是!”他贪婪地瞅着黄紫红迷人的脸孔,道,“可别让咱‘长安第一哥’落下个什么毛病来呀!走起——”说着,自负地拿起衣服朝外走去。
见厅长有了态度,又屈尊请客,黄紫红有点受宠若惊,便暂且不提宾馆里的事情。仨人步行着去找钱钱肉酒庄,可惜已经打烊。焦少成就不无遗憾地说:“陇西陈老板开的,可惜了!”
“不可惜!随便找一家。”黄紫红似乎又来了气,道,“主要是让焦厅长长记性,不要再在人家夫妻睡觉时,派人听房!”
“咋不可惜?”焦少成揣着明白装糊涂,色迷迷地瞅着黄紫红,饶舌道,“这钱钱肉乃‘陇西一绝’,不仅色美味鲜耐嚼,而且是营养大补之品。唐朝的时候就进贡过杨贵妃,清朝慈禧逃到咱三秦时,三秦巡抚端方也向老佛爷进献过此物。你说它好啊不好,紫红?”
不明就里的黄紫红还要搭话,被齐天翼一个眼神挡下。焦少成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继续将浑话一股脑儿倒出,无非在渲染钱钱肉补阳之功效,说罢,还仰天怪笑起来。
黄紫红听罢,面不改色道:“焦哥你真黄!焦黄焦黄,黄焦啦!”
“我黄,我黄有你黄?你姓黄,叫黄紫红,黄得紫里发红!”
黄紫红被气笑,急于争辩,焦少成却故作正色道:“二位,秦朝瓦罐到了。”
仨人进到秦朝瓦罐,喝的太白佳酿。席间,焦少成继续拿黄紫红的姓开涮,齐天翼也拿钱钱肉说事,说是先前白鹿原上有户姓白的人家,因为吃钱钱肉,当家的娶了七房太太,每房太太待不到仨月就死去了,最后终于弄清,男的那家伙很生猛,据说有驴的那么粗那么大,还带着钩哩。
黄紫红听了依然面不改色,拿起分酒器一边给两位男人倒酒,一边说:“这事以后可以写个书,书名就叫《白鹿原》。今晚我负责伺候好二位……别多想哦,我伺候你们喝好!”
齐天翼似乎很贪恋酒桌,以至于仨人喝到凌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拂晓时分,齐天翼与黄紫红分手回家,他虽然酩酊大醉,但心里一直掂量着妻子黄紫红的变化。虽然她不知道钱钱肉是用驴生殖器做的,但她酒场上的老练泼辣和对床笫之欢的稔熟放荡,都令他脊梁发冷。他和哥们儿平时聊天时,经常说一句话:酒桌和床上是鉴别女人纯不纯的两大法宝。如此看来,黄紫红已远非冰清玉洁,而冰清玉洁正是她当初俘获他的利器。此时的齐天翼痛苦极了,喷着酒气的嘴里如同含了黄莲般苦涩,但情况危急,使命在身的他没有时间痛苦,他得连夜销毁家里的大量文稿,并在天亮前发个电报。
5月1日礼拜三,“五·一”劳动节放假。
西京城的气氛压抑到极点。本来有学生要游街,据说因为大人物已经莅临古城,全城及周边遂如临大敌,游行活动也被打压得销声匿迹。齐天翼发完电报锁上门,就去亮宝楼报社找倪柏仁,准备安顿他天亮前出城。但当他来到报社时,报社已被查封,封条的浆糊还湿漉漉的。齐天翼叫声“不好”,再次想起焦少成昨晚的话来。他连忙去药王洞倪柏仁的住所扶云阁找他,已是铁将军霸门。他心急火燎地四处打问倪柏仁下落,均无果。忧心忡忡的他,想找胡志坚和黄紫红打探消息,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齐天翼头炸了一般发晕,痛苦地疾走在西大街,喃喃道:“干大怕已经出城到咸阳了吧?”
这时,从回坊上涌出一队人,他们打着横幅彩旗,喊着口号:“停止内战,还我自由!停止内战……”齐天翼看得吃惊,却只看到个队尾。他努力察看,想知道倪柏仁在不在里面,就连忙绕到队伍前面。整个游行队伍有足足三四百人,没有发现倪柏仁,却诧异地看到吴子山走在队伍最前头。他挥舞拳头,慷慨呼号:“对话执政当局,实现民主自由!停止内战,还我自由!停止内战!”
人群跟着他疾呼:“对话执政当局,实现民主自由……”
齐天翼感慨良多,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朝闻道,夕死可矣!”可没等他感叹毕,就发现吴子山倒在了警察的乱棍之下。警察出动,人群大乱,顿作鸟兽散。齐天翼玩世不恭地长啸一声,与他相熟的警察们朝他笑笑,像一出闹剧般撤离了。突然,一位警察返回,跟上来,道:“齐哥,胡秘书找您哩!”
齐天翼来到黄楼时已是上午11点。胡志坚手上拿着一份密电,递给他,电文大意是:“青铜”掌握共党关中七县起事秘密,而倪柏仁极有可能就是“青铜”。
齐天翼看电文的时候,胡志坚又说:“省府祝主席已经批示过这份电文,命令中统立刻查办,务必活捉‘青铜’,查个水落石出并顺藤摸瓜扩大战果。我已经给他当面立下了军令状!”
事不宜迟,俩人立即带人去报社。胡志坚看到了齐天翼早上看到的那一幕,新帖的封条还没来得及完全晾干。等他们折出亮宝楼时,一位瘸腿的四十多岁男门卫走上前来,讨好地说:“给胡主席说下,倪主编已经被警察厅抓起来了,说是押到北门外枪决呀!”
“你他妈咋不早说!”胡志坚给了他一记热切的巴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工夫不大,有半个时辰!”门卫摸着脸,诚惶诚恐。
“傻瓜!半个时辰还工夫不大,半个时辰足够将一个人枪毙几千次!”胡志坚气急败坏,对齐天翼怒喊“追!”见齐天翼还在犹豫,又补了句,“背上相机!”
原来,一小时前,倪柏仁组织发动游行后,就决意离开西京,离开前特意去亮宝楼图书馆取了自己寄存在密友秦岭处的青铜佛。他刚迈出亮宝楼门口,就被赵剑锋一行抓了个正着。赵剑锋,男,二十七岁,泾阳人,三秦警察厅行动处侦缉科重案组组长,军统特务,曾是黄紫红的同学、乡党、爱慕者,如今又戏剧性地成为她下属。黄紫红接任务后,为避免亲手处决干大的残忍一幕,就命令赵剑锋充当“刺王”行动的“急先锋”。其实,真要细说起来,赵剑锋比黄紫红更堪此大任,他枪法精准,孔武精明、内敛隐忍,尤其是他与乡贤名人倪柏仁素有来往,彼此知根达底。今早接任务后,赵剑锋先后去药王洞扶云阁、报社去抓捕倪柏仁,却只捡到他的两只健身核桃。于是,他就全城张网捉拿倪柏仁,终于在这里抓住了他,遂按预定计划迅速拉他出城去处决。
明白情况后,胡志坚、齐天翼火速带领省党部人马,飞车追出北门,驰过北梢门西折后,朝三桥渭河方向而去。且行且问,一队人马追过咸阳桥,来到帝都咸阳城北塬,这个日后成为西安咸阳国际机场的地方。
晴空万里,田川历历,微风低吟,似为英雄送别。已经能看到前面警察的那辆押解车在疾驰,不久,押解车在一个沟边紧急停下。从车上跳下六个警察,迎面朝胡志坚方向布成一个弧形,如临大敌般警戒着。随之,赵剑锋押解一个头上套着麻袋的人下车,走向车的后面。十万火急,胡志坚当即开枪示警,并大喊“枪下留人”。枪一响,布成弧形阵的六个警察开始后撤,胡志坚则命令司机加速,拼命冲了过去。汽车“呜”一下冲过警戒线,眼看着离赵剑锋的警车一两百米远了。然而就在此时,警车后赵剑锋的断魂枪响了。
望着随枪响而颤袅于晴空的蓝烟,齐天翼和胡志坚都是心疼得跟掉了一样。对于齐天翼,神枪手赵剑锋打响的这一枪,无疑会结束他的干大、恩师、证婚人、同事倪柏仁的性命,这是非常残忍和难以接受的局面。许多年来,齐天翼事实上已经把倪柏仁当作父亲看待,而倪柏仁也是将齐天翼当儿子一样关心,不,比亲儿子还要关心。就是这样的亲如父子的关系,就要被赵剑锋的这一断魂枪给打断了;不,不是打断了,是随着那越来越淡的蓝烟的消失,这对父子关系当中两头中的一头纯粹就没了。这多么让人撕心裂肺……而对于胡志坚,这一声枪响也是非常要命。既然倪柏仁可能是“青铜”,那赵剑锋这一枪就是结果了一条情报大鱼,删除了他可能深挖得到的关于共党在关中七县起义的至为重要的信息,让他两小时前慷慨激昂给省主席立下的军令状瞬间化为乌有。这玩笑可真是开大了!
胡志坚不敢再往下想去,悲愤地喝令一声,带着省党部人马火速进击沟畔。赵剑锋见状,带着警察一溜烟跑掉。
倪柏仁中枪后,滚下了沟底一片绿莹莹的麦田,正好塌在一伙正在撅着屁股埋头掘墓的盗墓贼身上。这伙盗墓贼是蓝枝儿手下,他们正专注于挖坟,不料,脊背却生生被一个重物砸着。回头,却见跌下一个人来,肩膀脖颈上糊着血,身上还摔出个青铜佛……盗墓者的职业敏感迫使他们停止了挖墓,疯狂抢夺起青铜佛来。这时,胡志坚他们赶到沟畔连放数枪,盗墓贼仓惶揣起青铜佛,遁去。
沟畔到沟底并非悬崖,而是二三十丈的山洼,但无捷径可走,要接近此时不省人事的倪柏仁,只能绕行。胡志坚站在沟畔,指挥人员疾速向沟底进发,齐天翼十万火急带领特务们沿着羊肠小道绕行三里路,冲到沟底。到时,沟底早已空空如也,只有惊慌的野鸡不断蹿飞,“呱呱”的叫声好像在讽刺他们的无能。齐天翼懊悔万分,狂躁地吩咐仔细查看完现场,才长出一口气——干大滚落经过的地方,血迹并不多。难道是他命大,自己逃了?齐天翼疑惑不解,心存侥幸地想。这时,胡志坚在沟畔大喊:“人被老乡弄走了!”齐天翼顿时放下心来,转脸笑开了花。
原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神枪手赵剑锋刚才失了准头,那两枪都没有伤及倪柏仁要害。当齐天翼带领一行人追下沟时,倪柏仁早被一个在地里种马铃薯的农民——陈人言组织百姓抬走了。当时,胡志坚和返回的赵剑锋都眼睁睁看到这一幕,但都是鞭长莫及,只能在沟畔鸣枪示警。群众哪管这些,他们权当耳聋,大摇大摆抬着人,生生从追捕者的眼鼻子底下消失到莽苍苍的密林里去。
齐天翼只好返回,半喜半忧地与胡志坚汇合。胡志坚讥笑赵剑锋的枪法臭,带领党部人马朝咸阳医院追去。出了这样的事,还让人盯上了,赵剑锋鸡把嘴掉啦——说不出话来,心里有些发毛地跟了上去。
这边,陈人言等已经认出是“百姓之王”“关中正大先生”倪柏仁遇难,心下沉重,忙指挥群众给倪柏仁止血、绑缚好伤口,抬着他疾速朝前走。突然,倪柏仁呻吟一下,苏醒过来。他问众人干什么,当得知大家要抬他去县医院救治时,他竭力挣扎着说服陈人言,让把他送回老家。在一个高土塄的南面,陈人言等计议着去倪柏仁家的路线。大路不敢走,只能走小路,可最近大雨,有几个土桥洞被冲垮,抬着人过不去……讨论半天,大家终于商定:先从这里往南走五六里后,再看情况定下一步路线。
一行人刚朝南而去,胡志坚、齐天翼、赵剑锋等两拨儿人就隔着那个高土塄从南朝北开车驶过,两队人马相隔四五丈交叉而过,由于有土塄的遮挡,加之在匆忙中,追查的一行人竟没有注意到逃亡者!
胡志坚等来到县医院,自然扑了个空。赵剑锋讽刺说他是假诸葛,光有嘴上功夫,只知道瞎编排人。胡志坚正欲反唇相讥时,有党部密探前来报告,说倪柏仁的确没死,赵剑锋顿时慌了神。
上午,西京民教馆。全体成员牺牲半天假来这里,只为一件事,那就是等待倪柏仁开会,安排报社的善后工作并准备为他饯行。可等到下午6点钟,却等来了倪柏仁“被人打在咸阳塬上”的消息。大家义愤填膺,但书生无用只能心里难受,却终究没啥办法。
消息也传回西大街警察厅,只不过是倪柏仁未被处死的消息。焦少成接完电话,嘴角泛起古怪的笑容,呷一口茶,坐在椅子上思忖着。不一会儿,黄紫红喊报告。他望着曲线分明、青春逼人的黄紫红,暧昧地说:“黄警官,你很干练!但你的老乡你的部下赵sir不这样。十来号人,处决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儿,都没搞定……你说废不废物?”
黄紫红紧绷着脸,凸起的胸脯微微起伏着,想说什么,却噎着没吱声。
焦少成站起,盯着黄紫红边看边围着她走了几圈,黄紫红被他盯得局促不安,差点崩溃,焦少成双臂撑住桌面、盯着黄紫红的脸说:“怎么办?黄指挥,我听你的!”
黄紫红木然地站着,她觉得自己的败运,使得眼前这个凶猛的男性上司注定和她没完。在他的注视下,她抿一下性感的红唇,婷婷站直道:“紫红唯焦厅长马首是瞻!”
“哎——”焦少成走到门边,闭上门拴好门栓,宽容地说,“你是总指挥,我拜倒在你面前,你说咋办就咋办!”说着走向跟前去。
“真听我的?”黄紫红此时已从颓丧和惶然中回过神来,直视着焦少成,“听我的就赶紧追,驱车咸阳,马上!”她杀伐之声里透着果决。
“真这么急!?”焦少成无来由地道,涎着脸。
“你说呢?”黄紫红接近焦少成,鼻子对着鼻子、几乎是鼻息相通道,“别猴急,先处理完案子吧!”
“唯黄指挥是听!”
黄昏时分,倪柏仁被平安抬回老家咸阳县杜陵镇杜陵村。为避免走漏风声,家里人对村上人放言,说“遭了瞎瞎事”。倪柏仁早年追求光明,曾赴北大旁听、去日本留学,倾向和追随革命,自认“老百姓是咱亲娘老子”,大半生来,不仅为民请命几十年,也与黑暗当局斗争了几十年,而且时常接济救助穷苦民众,被称为“活菩萨”,群众平日里就十分爱戴他、景仰他,今日则更得果报,见他遇难,大伙儿不约而同地掩护和保卫他。赵剑锋带领手下追到杜陵村,细细盘问路人,大家都守口如瓶,赵剑锋一下子失去目标。胡志坚也遇到了类似问题,他们在咸阳乡野里游荡至天黑,才悻悻地返回咸阳县警察局。
倪柏仁家人请来镇上医生为他检查伤情,医生说他脖颈里卡了颗子弹无法取出。一家大小惊吓得遗了魂。医生给消了毒,并叮嘱一定要防止感染。
深夜,齐天翼心里堵得慌,提议出去走走,胡志坚说那就去金凤巷吧。金凤巷是咸阳的烟花之地、娱乐中心,在新修的咸同铁路北边。两个男人便打发了随从人员,出咸阳警察局往西走半里路,再穿过铁道朝咸阳桥方向而去。
没完成任务,赵剑锋不敢回西京,很快也回到了咸阳警局。打听清楚胡志坚行踪后,赵剑锋率领警察追上去,继续打探蛛丝马迹。
这边,盗墓贼拿到青铜佛后,如获至宝,立即捧到女少主蓝枝儿面前。现在,金凤巷烟雨楼里,蓝枝儿正在走廊一端的吸顶汽灯下查看青铜佛,盘算着将这宝物送给心仪男子胡志坚。也许是到了思春的年龄,也许是胡志坚那日“性呀、性成熟呀”的浪话太能触动少女敏感的神经,自从与胡志坚分开后,她就一个劲儿地惦记着他,连日来睡不好觉。她觉得胡志坚有学问有地位又不乏情趣,正是自己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主儿。这几天,才几天啊,也就五六天时间,她就觉得好像过了几年一般难捱。她身体里潮起潮涌,热血奔涌,时常血往脑门儿上涌,冲动不已。这样花痴着,煎熬得没办法,她决定明天就去西京城,去找她的白马王子。不,她现在就动身,去会会那个让她丢魂儿的男人。但是,正当她要动身出门时,才觉得有些不靠谱,因为她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她着急得有些想哭,蜷缩在走廊里首的太师椅上,独自伤神。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蓝枝儿瞥见两个似乎有些眼熟的男子身影。细看,俩人已从走廊那端走过来,她以为在做梦,拍拍脑袋揉揉眼定睛再看,不错,为首的正是她日盼夜思的胡志坚!蓝枝儿一阵狂喜,腾一声从太师椅上跃起,正要上前献殷勤尽地主之谊时,忽闻门外有响动——赵剑锋的一个手下已经闯入走廊,她忙疾速躲进最里边的雨露塘包厢。警察的出现也使胡志坚深觉意外,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忙将齐天翼推进雨露塘,自己则小心地拔枪在手,回身迎上前去。
见过大阵仗、野惯了的蓝枝儿本没那么害怕,只是为了躲过麻烦才藏起,这年头做她这行,招上警察,哪有好果子吃。她躲进雨露塘后,还趴在门框上想看个究竟,刚将门拉开一筷子宽的细缝儿,就见齐天翼推门闯入,蓝枝儿大惊,用枪指着齐天翼,逼他出去。齐天翼面对蓝枝儿的逼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俩人僵持片刻,蓝枝儿瞧着齐天翼不像坏人,判断他是为了躲事儿,又听门外闹腾声愈来愈响,就放他进来。
门外,警察已经包围了烟雨楼。从西京赶来找赵剑锋算账的黄紫红,一马当先扑到烟雨楼前的金凤广场,赵剑锋硬着头皮上前迎接上司,黄紫红雷霆万钧,训斥得老同学不辨西东。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大火气,反正她觉得赵剑锋将一件比天还大的事情给办砸了,所以她必须当众立威,以儆效尤,好让大家都看到,在她手下干事不能丝毫马虎,同时,谁也不可轻看了她黄紫红。胡志坚一时看得也傻了眼,他没想到近日风传调到西京的“冰峰”,竟是自己那天在倪柏仁办公室遇见的这位俏丽女子。他观察半晌,整整戎装,欲上前两步试探着自报家门,不料焦少成却挡在了他俩中间。焦少成:“怎么,胡蜜儿,别见了美女都是你妹!”说着派头十足一点头,一群警察涌进门去。
叫喊声、脚步声、枪托撞击声夹杂着鸡飞狗叫声,轰炸着雨露塘,使这个烟花巷要揭了顶。情势紧急,齐天翼不知来者是哪路人物,为避免被抓去当冤大头误了大事,他急中生智,用手比划着,示意蓝枝儿脱衣上床。蓝枝儿错愕到极点,坚决不干,齐天翼以目示意,坚持着。
叫喊声、脚步声、枪托撞击声越来越近,已经听到警察疾跑的杂沓声和喘气声,蓝枝儿才极度委屈地憋红了脸,无声地咬牙跺脚上了床,拉起被子就往身上扯。齐天翼忙撕回被子,以目示意她脱衣服、假戏真做。蓝枝儿暗自叫苦,流下泪来,紧闭眼睛脱衣服,只留肚兜儿打底裤遮身,咬着牙隐身被窝,并没有忘记将“青铜佛”包袱藏进被子。见蓝枝儿伪装到位,齐天翼急忙将蓝枝儿的绣花鞋和自己沾满泥土的鞋藏到床头柜里,又把柜子里的新绣花鞋拿出放到床前。
做完这一切,齐天翼也爬上床脱了外衣,他刚钻进被窝,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就破门而入……
(感谢关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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