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再次出现剪辑上的混乱,我会把情节都捋顺。时间来到了元月十八日的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镜头转移到了西北丹蚩境内,赵敬禹再次登场了。
赵敬禹让士卒找到了一个肢体不全却苟活至今的伊莫延的属下,为的就是从他身上找到当初伊莫延与高显勾结,让高显顺顺当当养寇自重的证据。
赵敬禹恬不知耻地说道,“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你想报仇?还是你想看到你的仇人生活得多好?还是死了吧,死了你就可以看见你的铁达尔王,也可以看见曾经和你并肩作战的弟兄,也可以看见你日夜思念的家人。不管怎么样,都比你现在这样活着强。”
我之所以捡出这段话来,是想说,赵敬禹,和皇帝,和此时的李承鄞一模一样,都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权力至上者。他竟然能说出,我杀了你,是为了你好这种屁话。如果这个人想死的话,他为什么不叫救他的妇孺杀了他呢?后来的李承鄞,还有小枫的哥哥,新任西州王,也是这样。
后来,李承鄞无视平民的性命,为了胁迫小枫回转,非要发动对西州的战争,竟然还有人拿所谓的“家国大义”来说事,说李承鄞用权力的磨盘来磨碎平民的血肉,是为了国家——你跟一个家天下的朝廷,谈什么国家?!这天下是姓李,还是姓别的,与平民有关吗?竟为残害生灵的皇帝担起心来了。
至于新任的西州王,则是把西州的尊严,定义为西州王室的尊严,非要无视西州平民的性命,与豊朝一战——你们西州王室自己耍弄权力被权力反噬,关平民什么事?竟也有脸说得出这种话,害得无数平民背井离乡,仓皇逃窜。所以,心中永远把平民的利益放在首位的小枫,为了制止这场战争,伏剑自刎了。
赵敬禹又洋洋得意地说道,“你可能会恨我,但是灭了丹蚩的人不是我,所以你不仅不应该恨我,还应该感谢我!是我!丹蚩的新王!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让这里草木复苏,牛羊成群,百姓安养生息。”
1.此处出现隐藏情节,赵敬禹已经被加封为新的丹蚩王。皇帝应该是为了平衡刚刚被加封为镇远大将军的高显的势力,才把赵敬禹的封号,由镇北侯提升为丹蚩王。但是这也意味着,高显的结局,也便是赵敬禹的结局,因为他们同样勾兑于权力。
2.赵敬禹还是十分狂妄自大,他竟然又恬不知耻地说出了一整套诡辩的逻辑——因为有他,丹蚩才能在短短两年之内,草木复苏,牛羊成群,百姓安养生息。我听了这样的话,真是要笑出血来——明明是不受制约的公权力,肆意地发动战争,屠戮生灵,现在,为了不激起民变,它好不容易收敛一下自己了,竟然还有脸说,因为有我,才有了平民!(房是千万砖,有房才有砖。)试问,世界上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在不打仗、不折腾的时候,平民的生活不会变好?!明明是平民缴税、参军,供养着把权力收归私有的赵敬禹等人,他竟然还有脸说,是我!恩赐了平民幸福的生活!
3.我之所以强调赵敬禹的冷血无情,恬不知耻,实际上还是为了说赵瑟瑟。被赵敬禹养大的赵瑟瑟,也是分享了和他父亲一样的价值观,所以,她才对想要去围猎的李承鄞说,“希望殿下一会儿狩猎的时候,不要让那些猎物太过痛苦。”所以,瑟瑟才是和李承鄞三观相契、志趣相投的恋人——李承鄞啊李承鄞,我求求你了,你去爱赵瑟瑟,放过我女鹅,行不行?!
镜头又转回上京,顾剑来到了柴牧的住处。柴牧先是指责顾剑辱没了使命,他不再信任顾剑;又让顾剑离开上京,再也不要来找他;最后,又要顾剑喝下一碗水。柴牧说,“我要你把它当作是忘川的水喝了它,喝完之后,忘掉所有我曾经告诉过你的话,我教你练的剑,忘掉我告诉给你的复仇二字,包括我柴牧这个人你也要忘掉!”
1.柴牧为什么要往顾剑喝下这碗水呢?我觉得应该是因为,柴牧不知道顾剑的身体大不如前了,他还以为,顾剑的武功比自己强得多,他无法胁迫顾剑离开上京,所以,才先在水里兑上了麻药,又打算派人,把昏迷的顾剑送出上京;柴牧还惟恐顾剑又非要回来,才说他希望顾剑把这碗水当作是忘川的水。
2.从柴牧的这番话里,可以看出,柴牧最最看重的,其实不是为顾如晦翻案,而是顾剑的性命。之前,他不过是觉得,为顾如晦翻案,与保全顾剑的性命不矛盾,他才非要胁迫顾剑,为他的父亲翻案的。可是现在,柴牧突然意识到,能不能为挚友翻案,不再重要,保住自己挚友最后一丝血脉,更重要。若是顾剑死了,哪怕能为顾如晦翻案,也变得毫无意义。
3.柴牧说,希望顾剑忘掉柴牧这个人,再也不要来找他,这实际上代表着,此时的柴牧已经下定决心了,他要在尽可能地利用李承鄞扳倒高相,为挚友翻案以后,从李承鄞身边隐退,他怕他会受到李承鄞身上权力的反噬,保不住性命。
顾剑那么聪明,当然就明白了,原来,李承鄞要杀我。顾剑跪在了义父的面前,说道,“曾经认定的事情,原来可以轻如鸿毛,而有些事情,却比性命还重要!”说完,顾剑为了感谢义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就诚心诚意地给义父行了一个顿首的大礼。
顾剑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讽刺了,当初,我就是觉得,不能把小枫拖入我家族的血仇中来,才放弃了小枫;我就是为了给家族翻案,才把小枫推给李承鄞一次,使我永失所爱。可是现在倒好,原来,在义父眼中,家族的血仇也可以轻如鸿毛,说忘掉就忘掉;但是对我而言,把小枫带离李承鄞身边,叫她免受李承鄞权力的反噬,让她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却比我的性命还重要!
这里是编剧对原著的改编,原著中,小枫对顾剑根本无意,可是电视剧中,顾剑却成了小枫在见到李承鄞以前,唯一喜欢、唯一想嫁的人。只不过,编剧安排了顾剑身上家族的血仇,拆散了他们两个,并且到了故事的结尾,叫顾剑和柴牧都认清了,他们原先夜以继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妄的荒诞剧。
顾剑拾起了这碗代表忘川的水,叹道,“小枫跳了忘川,却依然记得,我又能忘了什么呢?”说完,他一把把这碗水泼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剑实际上是在说,我给小枫的爱,如同小枫给顾小五的爱,一样刻骨,一样深邃。小枫都没有忘记顾小五,我怎么可以畏葸不前,在我时日无多的时候,忽视小枫后半生会被李承鄞牺牲、吞噬的未来,自己逃了呢?当初,就是我把小枫带到了李承鄞的面前,叫小枫与李承鄞有了这么一场孽缘,现在,也应该由我,把小枫带离李承鄞身边,让她重新成为那个自由自在、明媚爽朗的西州九公主,即使,我会为此丢掉性命,我也无怨无悔。
时间来到了元月十八日的晚上,镜头来到了东宫正殿,编剧让李承鄞从他高高在上的太子座上走了下来,借此暗示,此时的李承鄞,才不是太子,而只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不爱自己,焦心焦肝的男人,这也是李承鄞非要杀了顾剑的最大理由——我要让小枫永失所爱,认命、平静地留在我身边。
裴照见太子连便于施展武功的衣裳都换好了,还把所有的侍从全都屏退,忍不住说道,“殿下……”李承鄞冷着脸,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要说什么,我劝你还是别说了!”言下之意,李承鄞这是挑明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并用裴家的家族利益,来胁迫裴照站队。
这里出现了细节,那就是,一直侍立在太子座两侧的那两个小黄门,不见了,可是,早上李承鄞吩咐裴照,在东宫里设下埋伏的时候,那两个小黄门还在。这说明,早上的时候,李承鄞是故意给皇帝放消息,他打算诱杀刺客了——彻底冷静、恢复理智的李承鄞,当然就想明白了当初皇帝在外书房对自己说过的话里面的深意,皇帝出尔反尔,改口说,要把刺客的幕后黑手找出来,实际上是在逼迫自己杀死这个刺客。
裴照知道,君命不可违,太子是滴水都泼不进去,他只能噎住了话头,什么也不说了。李承鄞又问道,“我的命令你清楚了吗?”裴照缓缓道,“清楚。”李承鄞又吩咐道,“去吧。”裴照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给太子行了礼,领命而去。
裴照这个人,总是比李承鄞要有情有义,在裴照心里,太子这么做,实在是太残酷了——您有必要为了独占太子妃,去害死自己的亲人吗?您有必要为了坐稳太子位,去杀假扮刺客的顾剑吗?您好好地看着太子妃,不让她离开东宫,再让顾剑离开上京,再也不出现在皇帝和太子妃面前,不行吗?
李承鄞为什么明明不信任裴照,还非要拉裴照陪着他一起诱杀顾剑呢?除了他在胁迫裴照与柴牧彻底决裂,保住裴照只会为自己所用这个目的之外,更重要的理由是,他要拉裴照来垫背,免得等我杀了顾小武,惹得小枫和我彻底翻脸以后,却让本来就对裴照有好感的小枫,再次对从始至终不曾伤害她的裴照产生感情——李承鄞这是靠着一场诱杀,把小枫心中所有为之有好感的男人,全部屠戮殆尽。
镜头转到了柴牧住处,高相带着高坤,一起坐在了马车里,想要伺机窥伺一下柴牧的真面目。高相和陈征一起,给皇帝做了那么多年的伴读,他怎么可能不认识陈征呢?在发现了柴牧的真实身份以后,吓得高相一下子放下了马车的帘幕,他是惟恐陈征发现确认他身份的自己。
这里出现了隐藏情节,柴牧为什么会离开他的住处?我来揣测的话,柴牧拿着剑离开他的住处,应该是去和太子派来传递有关明月有孕、不肯再出宫的消息的人接头。太子之所以非要在今晚告诉柴牧这个消息,有三个目的。
1.让高相确认柴牧的真实身份(太子一直派人盯着高相的行踪),以在高相面前彻底撕下自己的面具,拿自己帮小枫在即将认清自己真实软肋的高相面前顶雷,同时,推动前朝焦灼局势的发展。
2.用柴牧同样看重的明月来支开柴牧,拖住柴牧,免得柴牧和潜龙使来帮助今晚会被引诱来东宫带走小枫的顾剑,坏了自己诱杀顾剑的计划。
3.派人像偷走小枫的鸣镝一样,偷走柴牧的佩剑。毕竟,李承鄞也不确定,皇帝究竟会不会杀柴牧,李承鄞一直不知道当初顾陈两家血案的真相,他还以为,皇帝可能会看在明月的面子上,看在陈征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放过他曾经围追堵截的柴牧,要是这样,他怎么利用明月杀父弑君?
李承鄞是打算,如果皇帝不杀柴牧,他也会派人去杀了柴牧,所以,他先派人偷出明月一定认识的、柴牧的佩剑(柴牧有两把佩剑,一把为黑色,就是明月用来自杀的那一把;一把为红色,就是和顾剑比剑,想要故意死在顾剑手中的那一把),再利用明月身处皇宫,不知柴牧真实情况的这一先决条件,哄骗明月,把柴牧的死嫁祸给皇帝,从而真正启动自己这颗最最得力的棋子,去杀父弑君。
高相失色道,“是陈征!”高坤刚刚又没看柴牧的真面目,再加上他和高相一样,一直以为陈征死了快二十年了,顾陈两家被灭门的时候,高坤应该还很小,不见得记得陈征的模样,所以高坤一听到陈征的名字,立刻惊异地“啊”了一声。
高相是彻底地慌了,他叹道,“怎么会?!”高相很快就把情绪稳定了下来,“看来太子那边已经有了变数!”说完,高相又自责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这么多年了,他早晚会知道!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背后这个高人……”高相下定了决心,“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1.在知道了柴牧就是陈征以后,高相立刻认定,太子是为了复母仇来针对皇后,针对自己的,高相十分后悔,他竟然舍掉了皇后这个盟友,任由太子以让自己遇刺的方式,扳倒了皇后。
2.之前,高相就知道,明月是陈征女儿的这个身份,现在,他又知道了一直辅佐太子的柴牧就是陈征,自然便明白,明月也是太子的棋子,鸣玉坊刺客案是太子设计来构陷自己的了。
3.高相说,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他说的,应该是在宫内用如意的眼线,来盯紧明月;同时,在西北重新耍弄养寇自重的把戏,来让皇帝正视他们高家的力量,不敢来动他们高家。
4.至于对太子,根本不知道这是太子故意给他放消息的高相,暂时还不想和太子彻底撕破脸,免得立刻受到来自太子的清算,他只能徐徐图之,先寄希望于如意生下皇子,然后,慢慢去扶持如意的儿子,以保住高家的权力。所以,高相吞下了这个太子用鸣玉坊刺客案构陷他的暗亏,还想与太子有一番暗中的较量。
为了映衬今晚想要诱杀顾剑的东宫,真的是戒备森严,摄影导演特意拿曾献戍卫的皇宫来做比对。曾献带着神武军巡逻的时候,皇宫里并没有原地戒备的卫兵,宫娥们还在正常地行走;可是裴照在带着羽林卫巡逻的时候,东宫里到处都是披坚执锐的兵甲,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也就意味着,李承鄞白天给裴照下的,“外松内严”的命令,并非100%真实,他在试探裴照,戒备东宫、诱杀顾剑的时候,也并非只靠顾剑多调来的那三百羽林卫。
裴照像往常一样来当值,在带领羽林卫巡逻的时候,裴照越看越惊诧,因为这些到处在站岗、正在向他行礼的羽林卫,大多不是他调来的,裴照自然明白,太子在防备自己坏他诱杀顾剑的计划。
而且,向来只有宫娥侍候的承恩殿正门外,竟然也站满了披坚执锐的兵甲,可知李承鄞是怕小枫被顾剑带走,怕到了什么程度。
这里还有细节。1.裴照在巡逻到承恩殿的时候,是他的副将陪着他的(当初,这个副将还曾经向裴照传递了假扮羽林卫的太子妃在万年县衙的消息),若是寻常时期,裴照和他的副将是轮值戍守东宫的,可是今晚,他们一起出现在了东宫。由此可知,李承鄞并不信任裴照,他把他最最看重的承恩殿的防务,交给了裴照的副将来掌管,裴照不知道的多出来的那些兵甲,也应该是他的副将奉太子的命令调来的。
2.站在承恩殿台阶之上,最最靠近承恩殿正门的那两个兵甲,并没有向他们的顶头上司裴照行礼,这两个人,一定是李承鄞亲自挑出来的好手,专门来给小枫守门的,所以,他们一直在戒备非常。
承恩殿外剑拔弩张到了那种程度,承恩殿内,气氛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了施行诱杀顾剑的计划,李承鄞首先把永娘,还有所有伺候小枫的宫娥全部屏退了,只剩下阿渡守在小枫的身边,李承鄞想要进来,和自己的心上人说说话,又立刻被阿渡拦住了门。
李承鄞早上就被阿渡拦了一回,到了晚上,见阿渡又来拦,立刻就烦了,他语气不善道,“你还想拦着我?让开。”阿渡见李承鄞竟然敢晚上来承恩殿,还把所有伺候公主的宫娥都屏退了,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小枫的阿渡,也不知道承恩殿外已经戒备非常,便立刻认定,李承鄞只怕又有胁迫公主的意思,她哪里肯退?于是她一脸的坚毅,狠狠地瞪着李承鄞这个丧心病狂的下三滥,一副你要进来先杀了我的架势。
本来,李承鄞还没有发怒,毕竟,阿渡是小枫心尖上的人,他也不敢对阿渡太过不客气。但是见到阿渡就是不退,让自己都无法靠近自己的心上人,他的怒火立刻窜了起来,火冒三丈的李承鄞,立刻甩出了他作为太子的雷霆之怒,呵斥道,“让开!”阿渡在武功上毕竟不如李承鄞,又见到李承鄞露出了白眼狼王的神色,被吓了一大跳,但是她还是咬着牙,没有退。
歪坐在床上的小枫,见李承鄞都在恐吓无辜的阿渡了,立刻平静地说道,“别进来了,我同你无话可说。”本来一直对阿渡怒目而视的李承鄞,一听见自己的心上人跟他说话了,立刻痴痴地转过了头,凝视着小枫了。
李承鄞立刻遵从了小枫给他的命令,站在原处没有进来,他知道,小枫是怕他了,他又没有丝毫要胁迫小枫的意思,平白无故地惹小枫不自在做什么呢?于是在万人面前都硬气到底、滴水都泼不进的太子殿下,立刻放软了自己的口气,温柔道,“小枫,你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啊?”
李承鄞心里明明很怕,他不知道在经历了那场惨烈的肌肤之亲以后,如何面对伤痕累累的小枫;更不知道在听到小枫亲口承认她只爱顾小武以后,如何挽回已经对自己变心的小枫。所以,李承鄞首先就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自己先不承认我们完了,以尽可能地为自己求得转圜。李承鄞说,小枫,你不要和我闹别扭了,咱们俩不过是吵了两句架拌了两句嘴,和从前一样,你用得着这么放在心上吗?!
小枫还是没看李承鄞一眼,她的嘴都被李承鄞啃烂了,前天晚上的事,她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小枫根本就不配合,她平静地表明了心迹,“我没有闹别扭,只是单纯地恨你。”
这时候的小枫,一恨李承鄞胁迫自己,让自己失掉了所有的自尊与体面;二恨李承鄞利用自己,害死了自己的亲人。小枫说,“我只是单纯地恨你”,这便说明,在李承鄞的安全没有受到威胁的时刻,小枫对李承鄞的仇恨已经彻底击败了她之前对李承鄞的爱慕,牢牢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情绪与感官了。
李承鄞皱眉道,“恨我?”然后,李承鄞飘移开了目光,他是茫然不知所措,无奈道,“都说恨我……”他赶忙抬起眼眸,凝视着自己的挚爱,问道,“那我倒问问你,你恨我什么?”
李承鄞说,“都说恨我”,这个“都”,指的是小枫和顾剑,都异口同声地说“小枫恨我”这件事。之前,李承鄞在胁迫小枫之前,听见小枫说“我恨你”,便立刻认定小枫是为了自己拆散了她和顾剑,硬把她带回东宫恨他,所以,李承鄞立刻强奸了小枫。后来,在确认了小枫是处子之身,她和顾剑之间什么都没有以后,李承鄞又觉得很惊异,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小枫才不喜欢顾剑。
再后来,李承鄞听见小枫在睡梦中喊顾小武,并明言告诉他,“我只爱他一个人”,李承鄞又认定,小枫这是为了顾剑恨他了,这一点,他还自以为从承认“我是小枫唯一的爱人”的顾剑那里,求证来了所有的真相。但是到了今天晚上,来到小枫面前、再一次听到小枫说“恨他”以后,李承鄞还是不死心,他非要让小枫再次明确地告诉他一回,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恨我”,为的就是要避免和小枫有误会,让自己无法挽回自己的心上人。这是皇后过世以后,李承鄞对小枫贯彻始终的态度,他怕自己没有准确地把握小枫的心思,让自己像因为猜忌、因为误会而失去皇后一样,失去自己的心上人。
小枫也终于压不住脾气了,她还是一丝眼风都没甩给她的仇人,歪坐在那里径自发怒道,“我恨你是李承鄞不是顾小五!”
小枫真是委屈死了,你要是只把我捧在手心里的顾小五,会强奸我并反复淫辱我吗?你对你的赵良娣,可做出过这样下三滥的事?!你要是那个无权无势、一文不名的顾小五,你要只是一个为卖不出去茶叶、养活不了自己的娘子而发愁的茶叶贩子,会砍下我阿翁的头颅、逼死我阿娘,逼疯我阿爹吗?!就是因为你是李承鄞,不是顾小五,我恨死你了!
李承鄞又听见小枫说她情郎的名字,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凝固了,然后,他再也顾不上好声好气地哄自己的心上人回心转意了,直接就怒极反笑,“又是顾小武是吧?”李承鄞又怒喝道,“我们之间除了顾小武就没有别的话了吗?!”
在听到小枫又提及“顾小武”这个名字以后,李承鄞立刻认定,被关在承恩殿里的小枫,心中一直在反反复复地念着自己情郎的名字——不管你是醒着,还是睡着,你都要念着“顾小武”!出于对小枫的极强的占有欲,李承鄞当然就恼了,发怒了——你想着念着顾小武就算了,可是,你犯得着在你的丈夫面前,反反复复地提他,反反复复地昭示我,你丝毫不把我放在心里吗?!咱们夫妻之间,为什么非要插进来一个“顾小武”!
李承鄞发怒的情绪终于引起了小枫的注意,她终于肯转过头来,瞧着李承鄞了。小枫冷冷道,“你还想让我同你说什么?”在小枫心里,她真的是和刚刚强奸了自己、还害死她亲人的仇人,无话可说——小枫一见着他就厌烦,恨不能余生再也不见他了。
李承鄞终于看到肯正眼看我的心上人冰冷的脸色了,她是真的烦我,厌弃我,不愿搭理我,心机无两,在前朝的权力争斗中步步为营、节节胜利的李承鄞,心中立刻涌起了一股苍白的无力感,他是站都站不住了,先深深叹了一口气,扶住了门框,稳了稳身子,然后,委屈巴巴地抿了抿嘴,晃了一下眼神,才组织了一下语言,温柔地劝道,“小枫,你只管你离了顾小武会难过,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呀?啊?”李承鄞是越说越激动,“你整天颓丧在宫中,不吃不喝,我会不会难受?!”
李承鄞相对于自己,总是更加爱重小枫的,在他眼中,当然是小枫的感受比他的感受更加重要;再加上,李承鄞认定,小枫更加不爱他,所以自然而然地生发出一种自己在小枫面前更加卑微、更加渺小的感觉;李承鄞更认定,他被更加不爱他的小枫厌倦、轻蔑,甚至是唾弃、憎恶,都是自然而然的结果。可是,李承鄞却不能没有小枫,他没有底气和小枫硬碰硬,所以,他立刻化解了自己的怒气,退让了——你非要和我说顾小武,我再难受,也只能听着了。
李承鄞开始顺着小枫的话来说,他试图把小枫的注意力从顾小武的身上,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并丝毫不敢表露一分他为了顾小武吃醋、嫉妒的情绪了。李承鄞之前就知道,小枫吃软不吃硬,当初我打了她一个耳光,不过生个病,她就气消了,肯管我了;昨天早晨,她还很怜悯地看我来着——乞怜于小枫的这张这么好用的牌,我怎么可以不用?只要小枫肯怜悯我,我一辈子在她面前装可怜、装懦弱,我一辈子露出我自己的伤口给她看来哀求她,我也愿意!我的自尊算什么?太子的体面又算什么?什么都比不上我能得到我的心上人的眷顾更重要!
所以,李承鄞便说道,“小枫,你不能只管顾小武,你也不能只管你离了顾小武会难受的自己,你也得管管我啊!我那么爱惜你,见着你整日里颓丧在宫中,还不吃不喝,难道我会好受吗?!”原来,李承鄞和永娘、和明月一样,是来劝小枫用膳的。李承鄞一直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是个小吃货,天大的事,也不能耽误她吃饭,现在倒好!你连饭也不吃了!你又不是我,身强力壮、皮糙肉厚的,你是一个娇弱的女人,要是不吃饭,身体能扛多久呢?我不敢拦着你想顾小武,更不敢奢望你不生我的气,可是,你再想他,你再生我的气,也得先把饭吃了吧?
李承鄞的确对小枫拿捏得当,小枫真的受不住李承鄞来耍乞怜于她这张牌,于是,当李承鄞在小枫面前苦苦哀求自己的时候,小枫终于有点软化的意思了。恢复记忆的小枫,立刻想起了李承鄞曾经给自己讲过的那个小王子的故事,他那么可怜,那么怯懦,还有很多无法言说的辛酸与苦衷,小枫的心中,终于涌起了些许柔情,她给李承鄞的爱,开始试图压制她对李承鄞的恨。
小枫对李承鄞流露出的怜悯的目光,立刻落入李承鄞的眼中——好了好了,乞怜于小枫的这张牌,真的很管用,我可以再接再厉了,于是李承鄞又凝视着小枫,劝解道,“你是我的妻子,我自认真心对你,我相信你也不会忘了我们在一起经历那么多美好的事情,难道那些都是假的吗?!”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李承鄞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一脸的悲愤、一脸的忍耐,他以控诉的口吻,才把这些话说出口的,因为他真的是被小枫冷着他、却偏爱顾剑给委屈坏了。
李承鄞为什么要在小枫面前强调,他们两个的夫妻关系,他们两个也有很多美好的经历呢?在我眼中,李承鄞主要是针对顾剑曾经告诉给他听的那句话,“小枫之所以对你有爱慕之心,是因为她之前受了伤,失了忆,暂时把我给忘了,可现在她全都想起来了,她想起来我是她唯一的爱人!”
李承鄞知道,就连顾剑,都无法否认,小枫也曾经也爱过我这个事实。李承鄞以为,我此时不如顾剑,不是因为我不讨小枫怜爱,也不是因为小枫没有爱过我,而是因为我和小枫的缘分浅,我见到小枫的时间太晚,而顾剑与小枫却是青梅竹马,情意更深。所以,李承鄞才特意强调了他与小枫已经成婚这个既定的事实,又强调了我和你在一起,也不是不幸福,是吧?
李承鄞是在说,既然你都已经嫁给我了,我对你也是真心的,你还怕我余生不好好待你,你余生得不到幸福吗?你留在我身边,和我做夫妻,时间慢慢地过去,在我给你的丰沛的爱意悉心浇灌下,你对我的情意便会越来越深,这叫作“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啊!我们还有长长的后半生一起度过呢!你怎么可以因为此时情意的深浅,就一下子舍弃了你的丈夫,非要和顾剑在一起呢?
小枫听到,李承鄞竟然对自己说,“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我之间也经历过很多很美好的事情”,立刻想起了当初李承鄞哄骗、利用自己的往事,小枫的情绪立刻就变了,她对李承鄞的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椎心泣血的仇恨——没错,你是为我杀了白眼狼王,你是为我捉来一百只萤火虫,你是在朔博追兵的手中救过我的性命,但是,你营造出来的这些对我而言很美好的事情,不过是为了屠灭丹蚩、杀死阿翁、登上你的太子位而已!在西境的时候,你派人逼死我阿娘,逼疯我阿爹,在豊朝,你又用裴照带西州使者来哄骗失忆的我,也是为了登上、坐稳你的太子位而已!我都已经恢复了记忆,怎么可能还傻兮兮地被你哄骗呢?所以,小枫立刻就又硬起心肠来了,她轻飘飘地说道,“都是假的。”说完,小枫就眼中含泪,转过了头去,不肯看自己的仇人了,“我已经忘了,你也忘了吧。”
听到小枫说“都是假的”的李承鄞,一下子就愣了,他是万万没想到,本来已经对我态度软化、怜悯地瞧着我的小枫,情绪突然又变了,她还十分笃定地告诉我,那些美好的事情都是假的?!
你和我一起修西境志,一起打雪仗,一起查铜钱案,是假的吗?你来狱中探望我,给我送点心、披风,还问我你要怎么做才能救我出来,是假的吗?你和我一起逛街市,我去卖艺你来收钱,赚了铜板我们一起手牵手买糖人吃,是假的吗?你动不动就对我吆五喝六,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脑子笨,不配当太子,是假的吗?我们一起赴宴,我给你亲手剥了螃蟹,你欢欢喜喜地吃完,是假的吗?你和我七夕泛舟,船桨丢了只能用手划回来,是假的吗?我和你一起天天服用调理身体的补药,以备生育,我还把蜜饯喂在怕苦的你的嘴里,是假的吗?我生病时你来照顾我,被我扯住一整夜你也没走,我耍无赖要你亲我你还真亲我了,是假的吗?我送鸳鸯绦给你,时恩告诉我,你气恼、娇羞成那个样子,是假的吗?我们被太奶奶关起来,你拿玉枕把我砸昏了,又把我捆起来,你还答应带我去鸣玉坊,是假的吗?我们在鸣玉坊一起高高兴兴地看烟花,是假的吗?
更让李承鄞万万没想到的是,小枫是惟恐自己说得不明白,还非得继续往我心上插刀,她接着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我已经忘了,你也忘了吧。”
李承鄞接着惊呆在了那里,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崩溃了——我原先一直认定的一切,你是我唯一的价值追寻,你是我所有的感情寄托,你是我的罗盘,我的磁石,我命里的天魔星,你和我不是冤家不对头——全都是假的吗?!
李承鄞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小枫为什么这么说——不就是因为在你眼里,你唯一的价值追求,你所有的感情寄托,你的罗盘,你的磁石,你命里的天魔星,和你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是那个顾小武?!
李承鄞立刻又变成了一个想要奶嘴却偏偏要不来的宝宝,他噘着嘴,一把攘开了还拦在自己与生母之间的阿渡,冲了进来,结果只往前走了几步,又冷静下来,站定了。因为他不敢再靠近小枫的床榻,他已经彻底反省,再也不会胁迫小枫与他有肌肤之亲,再也不想让小枫害怕恢复童贞的他了。阿渡见李承鄞没有非要对公主怎么样的意思,还主动停下了,她便也停下了。
被生母抛弃的李承鄞,喉头立刻哽咽了,眼睛也湿润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怜巴巴地抿了抿嘴,又慌忙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压了回去。小枫见到李承鄞冲了进来,终于重新被李承鄞吸引了注意力,她又回过头来瞧着自己的仇人了。
李承鄞一直眼巴巴地瞧着自己的挚爱,他见到小枫终于肯正眼瞧他了,便拿出了好不容易掩饰过去的、虽然没有哭腔、但却有点颤抖的语调,问道,“你要我怎么忘?”小枫慢慢地站了起来,逼近了自己的仇人,李承鄞又问道,“你教我?”
李承鄞觉得,小枫真的是太冷酷无情了,也太神通广大了,你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就对我变心了呢?我对你,是情深似海,刻骨铭心,把我所有的血肉活剐下来,在骨头上,还能看得到你的名字。不管我是神识清醒,还是睡着昏迷,只要你来了,我都能感觉得到。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我的心就一直为你翻江倒海,奔走不停——那究竟是为了什么,曾经也用性命爱过我的你,突然就对我变心了呢?我们明明也有很多很美好的日子啊!可是,你就只想着最近这几日,我对你的伤害,你对我的仇恨,你是不是没有心肝?所以才能这么轻飘飘地忘记你也爱过我这个事实?!不如你也来教教我,如何让我也变得没有心肝,也忘了这一切,好歹的,我能好过一些,我不会这么委屈,这么痛苦。你不要我了,我的心,煎熬得就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咬噬,可是你,却只是轻飘飘地吩咐了我一句,“我已经忘了,你也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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