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承鄞就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叹这口气,除了有餍足的成分以外,更多的,是内疚,是不安。因为李承鄞是那么爱重小枫啊!通过与小枫的肌肤之亲,得到足够安全感的他,在恢复了理智以后,终于意识到,昨天晚上我发狂了,尤其是我与小枫的第一回肌肤之亲,小枫痛成那个样子,好半天都在哆哆嗦嗦,我安抚了很久,小枫都没缓过来。后来,我想要像当初我们在丽正殿时那样,柔柔地亲吻她,却发觉,我嘴里原来有这么多的血腥气——我之前真是气昏了头!竟然不管不顾地把小枫的嘴唇啃成这样,惹得我连亲她都不敢了,惟恐触碰到她的伤口。还有她手腕、脚腕上的伤,都被我攥出淤青来了!她本来肤若凝脂,这么一大圈儿乌青,我光瞧着都觉得瘆人,她得痛成什么样儿了呢?!我果然是个凡夫俗子,小枫还不愿意呢,我就成了这个样子,竟然什么都顾不得。
我的心上人,是西州的嫡公主、豊朝的太子妃,还是将来的皇后娘娘,这么一个龙血凤髓一般的玉人儿,以前在我手里,油皮都没蹭破一块儿,她皱皱眉头我都心痛好久!她为一点子小事对我发怒我都惟恐吃罪不起!我竟然亲手把她搞成这个样子了!一会儿她醒了,我该怎么面对她才好呢?我能怎么辩解呢?她只怕是恨死我,怕死我了!哎!我真是自作自受,短时间内,只怕她都不准我近身了。我要怎么哄她回心转意才好呢?难道,我要再在我身上搞出点什么伤来?哀求她的怜悯?我好皱巴巴地对她说,“你别生我的气了,你看我都这样了呢!”
从这个全景镜头来看,可以大略猜出昨晚案发现场发生的隐藏情节。李承鄞在小枫睡着以后,先是轻手轻脚地帮小枫擦了擦身子,把小枫收拾干净了,然后,他惟恐小枫害怕他又发狂,不放过她让她睡不好,于是亲手给自己的心上人穿上了她之前穿着的那一身粉红色的睡衣。平时小枫穿着这身睡衣入睡的时候,还要穿那件外裳的,李承鄞并没有给小枫穿,因为小枫睡着了,他怕把小枫闹醒。李承鄞从小就有人伺候,他并不懂女人的宫装怎么穿,再加上小枫睡着了,所以,李承鄞给小枫穿的衣裳,并不是那么妥帖,稍微有点别扭。给小枫穿好了衣裳以后,李承鄞又把被子拉过来,给小枫盖好了。
安置好自己的心上人以后,李承鄞又规规矩矩地把自己的衣裳也穿好了,而且,他穿得比小枫多得多,他连袜子都穿好了,为的就是安小枫的心。不过,刚刚得到挚爱身体的李承鄞,是慵懒无比,所以,他自己的衣裳,也穿得不是那么妥帖。李承鄞的发冠并没有摘,这应该是因为他没有顾得上(上一次,小枫失踪的时候,他不得不留宿青鸾殿,瑟瑟就服侍着他摘了头冠,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是只穿着最里面那件黑色的中衣的,这应该也是瑟瑟服侍他脱的衣裳)。然后,他就下床来,把他扔在床下的太子常服的外裳拾到了床上去,和他没给小枫穿的那件睡衣外裳一起叠放在了床尾(因为刚开始李承鄞是在床下拉扯自己衣裳的,所以这件太子常服的外裳直接被他甩到了床下,而小枫的睡衣、他其他的衣裳,是在第二回肌肤之亲之前被李承鄞慢慢地脱下来的,它们全都被丢在了床里头)。摄影导演特意把李承鄞的衣裳压在了小枫衣裳的上面,为的就是暗示他俩昨晚真的是有了骨骼都交缠的肌肤之亲,同时,这个细节照应了之前李承鄞与小枫大婚,穿着婚服登上太极殿时,刚开始小黄门特意把李承鄞的婚服外裳压在小枫婚服外裳上面的情节,为的就是象征豊朝皇室男尊女卑的礼法规范。
在把衣裳收拾好了以后,李承鄞又好好地把他随手丢弃出去的小枫的鞋子拾了回来,摆在了小枫紫檀木床下的脚踏上,然后,他又把他在与小枫发生第二次肌肤之亲之前才脱下来的靴子捡了回来,摆好,放在床尾。因为小枫的床前只有一个脚踏,所以,李承鄞特意把自己的靴子放在了脚踏的下面,这个举动暗示了恢复理智的李承鄞,又把小枫的地位摆得比自己高了,他开始恢复对小枫的孺慕与敬畏之情。
最后,李承鄞应该是轻轻拍了拍手,把一直在外头听招呼的宫娥叫进来,收拾剩下的残局。宫娥们敛声屏气地进来,把所有的帘幕都放下来了,把被太子妃甩下来的披风,还有本来给太子妃包额头的绷带都收了出去,李承鄞最后还示意宫娥,把安息香点上,好叫小枫能睡得安稳些,于是,小枫床头的香炉里,立刻又掩上了安息香,这安息香,还是当初李承鄞从西境带回来的呢,他送了一些给太奶奶,剩下的,都拿来给自己的心上人了。小枫就在她熟悉的西州的气息中,睡熟了。
这里还出现了其它的细节。1.小枫的睡姿,她昨晚真的是吓坏了,所以,睡着的她,还是害怕李承鄞会扑上来,连腿都不敢伸直了睡,她还用自己的手,紧紧地压着身上盖着的被子,好像惟恐李承鄞随时会再来掀她的被子一般。
2.李承鄞没有掀小枫的被子,却把自己和小枫同盖的那半床被子给掀开了,这个动作,暗示了此时,李承鄞对小枫的情欲——他对着小枫,向来是情热如火,更不要说现在是清晨,是一个男人情欲最最旺盛的时候,更不要说,他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还刚刚尝了和自己的心上人纠缠是何等滋味。
3.虽然李承鄞此时很想再次亲近小枫,但是此时的李承鄞,非但没有掀小枫的被子,他连小枫的衣角都没摸过一下,更不要说小枫这个人,他只是用自己的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身子,另一只手好好地蜷缩在自己身前,因为他想让自己的心上人好好地休息。
4.李承鄞撑在他自己的枕头上,但是他是撑在靠近小枫那一边的,和当初他留宿青鸾殿,恨不得贴着床边躺形成鲜明的对比。小枫虽然睡在她自己的枕头上,但是却睡在靠近李承鄞的这一边,这应该是李承鄞把她摆在这里的,而且,小枫是歪着身子睡的,她的下半身,是靠在李承鄞身上的,或者说,李承鄞惟恐自己的心上人,高抬着腿入睡太累了,于是故意用自己的腿,在以被子做隔断以后,撑住了小枫的腿,这样一来,小枫一定会睡得舒服一些,这又是李承鄞对小枫周到细致爱意的体现——我知道你怕什么,我非但任由你这么做了,我还怕你累着你自己,想要帮你分一分担子。
就在李承鄞撑在一旁,目光缱绻地瞧着自己睡着的心上人,心中组织着她醒来时,我可以说的言辞的时候,小枫终于有点苏醒的意思了。将醒未醒、眼睛还好好地阖着的小枫,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迷茫又轻微地叫了两声,“顾小五……顾小五……”最后好像突然惊醒一般,猛然睁开了她的那双小鹿一样无辜的眼睛,惶恐又急切地喊了一声,“顾小五!”
小枫为什么会梦到顾小五呢?1.在小枫的内心深处,顾小五是她的情郎,是她最最爱重、最最信赖的人,一整晚都很怕、睡得很不安稳的小枫,当然会在阴沉的梦寐中,与她的挚爱相会,她想要对她的挚爱诉说她的委屈,她的痛苦,她想要被顾小五搂在怀里,好好地安抚,好好地保护。
对小枫而言,顾小五一直都是只属于她的大英雄,她像崇拜她的阿翁铁达尔王一样崇拜着他,在小枫心里,她不管遇上什么烦难的事,不管多害怕,只要小五在她身边,她便安心了,她相信顾小五待她的真挚情意,相信顾小五会保护她、最最爱重她、不会伤害她——当初,阿翁把我许配给他的时候,把我的手交到了小五的手里,他便接过了一生一世珍爱我、保护我的责任,我难过的时候,我害怕的时候,不和他说,和谁说呢?!
2.之前,小枫在被顾剑掳走,昏迷的时候,就已经在梦中呼唤过顾小五了,小枫还对顾剑说过,“你怎么会不是顾小五呢?你身上西州的气味总是骗不了人的吧?”再加上李承鄞昨晚给小枫点上了他从西境带回来的安息香,这掩盖了李承鄞向来熏惯了的沉水香的气味(瑟瑟已经彻底失宠,李承鄞不会允许瑟瑟再拿当初她赠李承鄞的花香来给他熏衣裳了),这便让睡梦中的小枫,回到了她日思夜想的西境,回到了她情郎的身边。
3.小枫在昏昏沉沉地陷入梦境前后,李承鄞还在用尽手段和小枫纠缠呢,好像他怎么着都不会尽兴一样,而且,小枫在性事上就是个愣头青,她哪里受得住李承鄞的这些手段?自然是心中含着羞赧与怯懦,无力娇软地睡着了。昨天晚上,小枫真的完全感觉不到李承鄞待她的柔情吗?我并不这样觉得,因为李承鄞是真的花了好大的力气来安抚小枫,哄着小枫和他交欢。所以,睡着的小枫,突然有了一种顾小五回到她身边的感觉,在小枫心里,她和顾小五的新婚之夜,就该是昨晚第二次肌肤之亲的模样。
那么,小枫为什么会那么惶恐又急切地喊顾小五,还从梦中惊醒呢?根据流出的剧本,小枫是在她第一次与顾小五正式见面的小桥流水间,再次见到她的情郎以后,突然听到顾小五对她说,“我不是顾小五,我是李承鄞!”以后,又突然看到他跌下了万丈深渊,小枫那么爱惜顾小五的性命,当然就又惶恐又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从梦中惊醒了。
小枫梦中的顾小五对她说的,“我不是顾小五,我是李承鄞!”这句话,这实际上是编剧写出来的一句谶语,小枫虽然不清楚李承鄞为了她在承天门放火、对平民大开杀戒,因而大大湮灭他身上顾小五灵魂的内情,但是,小枫即将亲眼见证,李承鄞发射鸣镝诱杀顾剑——试问,李承鄞连一直为他所用、一直成就他太子位的亲人都能杀,他怎么可能还是那个明媚爽朗、贤良淳善的顾小五呢?!
李承鄞一直撑着手,凝视着自己的心上人,她轻轻晃了晃头,稍微有点苏醒的意思的时候,李承鄞就立刻发现了,于是李承鄞慢慢地放下了撑住自己的胳膊,他想要坐直一些,来好好地应对小枫,看能不能说两句软和话,尽可能地哄得小枫回心转意。
从这个正面镜头来看,此时的李承鄞,又变回了小枫的儿子,他只是一脸懵懂地瞧着自己即将苏醒的心上人,一点儿都不是那个心机深沉、嗜杀成性的太子,而且,面对即将苏醒的小枫,李承鄞迅速地把他之前守着小枫时扬起的所有情欲全都压了下去,他又恢复了童贞,只是无欲无害地瞧着小枫,再次露出了顾小五在西境时,天真无邪的模样。
对李承鄞而言,小枫一直是他心理上的生母呀!他一直都是只属于小枫的婴孩,他想小枫把他搂在怀里,给他唱首歌,哄他安静下来;他想要伏在小枫的膝上,任由小枫摆弄;他想要去采摘雏菊,给生母编织花冠,像献宝一样给小枫戴上,讨小枫欢喜;他想要在小河边戏水,再冷不丁地把水泼在小枫身上;他想要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紧紧地依偎着小枫一会儿又跑开,叫小枫着急地找他……
那么,李承鄞为什么又突然变回了小枫的儿子呢?1.经过昨晚与小枫的肌肤之亲,李承鄞顺利地回到了生母曾经孕育他的子宫,那里温暖、包容,让李承鄞得到了足够多的安全感,所以,在潜意识之中,与小枫这样纠缠一番的李承鄞,再次变回了小枫的儿子。
2.小枫睡着以后,李承鄞终于闲了下来,他一宿都没睡,一直在思虑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顾剑和小枫都要私奔了,还是没有肌肤之亲,这简直不合常理。思来想去,最让李承鄞觉得舒适、幸福的理由就是,小枫其实不喜欢顾剑,她只是想要回西州而已,所以,她也拿出了当初她对待我的态度,坚决地不准顾剑近身——也是,小枫向来自尊自爱,她怎么可能允许她不爱的男人来亲近她呢?
而且,李承鄞还知道,不管是顾剑,还是小枫,都不曾向我直接承认,他们之间有情——也许我真的是想多了,从我已知的消息来看,小枫对顾剑,甚至不如对裴照情意深,小枫遇上什么事,会去找裴照给她解决,并没有找过顾剑啊!对对对!都是因为小枫丢了,我精神失常,胡思乱想,才变得这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对对对!就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小枫生气了,所以她说“她恨我”了——她是说“她恨我”了,但是她没说“她爱顾剑”啊!虽然李承鄞为小枫恨他、不愿与他在一起而觉得痛苦,但是一想到小枫也没爱别人,李承鄞就得到了极大的安全感,他还是觉得,我总有办法哄得小枫对我回心转意,小枫当初不是为了我两次豁出性命的吗?
被顾小五掉下悬崖的梦吓得醒过来也在轻轻皱着眉的小枫,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真的是早已成为李承鄞的顾小五!小枫下意识地凝视着自己的心上人,下意识地就觉得安心起来了——还好还好,刚刚那只是一场梦,你没有掉入悬崖,你也没有生命危险。
编剧非得让宁可自欺欺人,也要好过一些的李承鄞立刻自打脸不可,在一脸懵懂的李承鄞眼里,将醒未醒的小枫先是轻轻摇了摇头,喃喃地念了两声什么,又突然之间,语带惶急地高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惊醒了过来——“顾小武”!气得李承鄞彻底失去了小枫还未苏醒时,只顾着垂眉颔首地凝视挚爱,一脸懵懂的样子,舍掉了此时的他,只在小枫面前才能表露出来的顾小五的精神内核,李承鄞对小枫的占有欲,再次激得他怒火中烧、醋海滔天起来——好好好!你都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由内到外都成了我的女人了,竟然梦到了别的男人!这还真的成了同床异梦了!
李承鄞一脸懵懂的模样,小枫没见着;李承鄞怒形于色的模样,小枫却见着了。在确认了那只是一场梦,顾小五没有生命危险以后,在早已接受了顾小五就是李承鄞这一既定事实以后,睁开眼睛的小枫,扬起了她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又开始轻轻晃了晃眼珠,细细凝视着她的心上人起来——你到底是顾小五?还是李承鄞呢?
怒火中烧、醋海滔天的李承鄞什么也顾不上了,被小枫嘴里那个男人的名字给劈昏了头的李承鄞,怔怔地问道,“顾小武是谁?”小枫还是睁大了她那双明媚而澄澈的眼睛,又仔仔细细地瞧了面前的人一番,摄影导演特意给了一个香炉正在焚香的侧面镜头,暗示了这来自西境的香气,对这场谈话的重要意义。
小枫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你才不是最最爱重我、只把我捧在手心里的顾小五,你是屠灭我族人、害死我亲人的仇人李承鄞!小枫的眼泪立刻就要往外涌,她含着哭腔,大喘了一口气,一下子转过了身子朝里躺了——我才不要看到只会伤害我、伤害我亲人的仇人!
本来,自己的心上人醒过来,不愿搭理自己,她还枕在了最最远离自己的、她枕头的最里面,李承鄞是不在乎的,毕竟他也觉得,自己昨晚实在太过分了。但是,小枫在睡梦中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李承鄞就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怒火中烧、醋海滔天的李承鄞,立刻又发了狠,他也大喘了一口气,又使了蛮力出来,硬是一把把背对着自己躺的小枫给掰了回来。李承鄞硬把小枫掰回来的时候,虽然行动很坚决,但脸上却有一种孩子一般的稚嫩——在小枫面前一脸青涩的他,还是没有帝王之势,就只是个想要奶嘴却要不来的婴儿。
李承鄞又露出了白眼狼王要吃人的眼神,此时的他,真的是杀人的心思都有了,他又问道,“谁是顾小武?”
这里出现了细节,李承鄞问的第一个问题是,“顾小武是谁?”第二个问题又变成了,“谁是顾小武?”这说明,李承鄞关注的侧重点变了,之前侧重于“顾小武”这个人的存在,之后侧重于“顾小武”这个人到底是谁,这暗示了李承鄞对顾小武的嫉恨,我非得把他找出来剁碎了不可!我的女人!处子之身已经被我残酷开垦、仔细耕耘过的我的女人!心里面竟然住着别的男人!我们昨晚那么恩爱,你娇喘微微地倒在我身子底下,眼神都散了,你都已经不抵触我的触碰,十分乖顺地睡在我身边了,你为什么会梦到别的男人?!你把我当成谁了?!
小枫的眼圈立刻就红了,眼泪也簌簌地落在了衾枕之间,苦苦含情的她,哆嗦着嘴唇,轻声道,“顾小五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
是啊!我说得都是实话,在这个世界上,谁会比顾小五对我更情真呢?他曾经在水下救过我的性命,他曾经为我杀了白眼狼王,他曾经为我捉来一百只萤火虫……谁也比不上我的顾小五!我本来应该嫁给他的,可是在我们婚礼的那一天,他就死了……小枫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小枫在说到顾小武是谁的时候,李承鄞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小枫,他想要确定,小枫有没有对他说实话,眼见着小枫这么伤心,这么委屈,李承鄞立刻就确定了,小枫说的都是实话。
李承鄞又问道,“那你爱他吗?”这个问题,又代表了李承鄞心中,对小枫与他的未来的最后一点点希冀——你说,顾小武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但是我还在痴心妄想,我还抱有最有一丝期望,也许,他对你是单相思,你并不爱他,像你不爱我那样,不爱他——你对我就像是冰山一样冷漠,不把我放在眼里,对我一理也不理,你怎么可能爱别的男人呢?
小枫委屈巴巴地噘了噘嘴,又轻轻晃了晃眼珠,仔仔细细地凝视着眼前,已经成为了我的仇人的李承鄞,已经对我变了心、只爱瑟瑟的李承鄞——他可真像顾小五啊!他和顾小五有着同样的皮囊,他身上竟然还有我们西州的气味儿!那么亲切,那么舒适,叫我觉得心安,觉得眷恋。
李承鄞在问出了“那你爱他吗?”这个问题以后,就像是一个被拖上法庭等着宣判的罪犯一样,懦弱又哀切地瞧着自己的心上人了——我余生还能不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全部都维系在你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上。眼见着小枫又对自己露出了探寻的眼光,她就像从来没有见过我一样,用她那双已经哭红了的眼睛凝视着我,李承鄞变得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惊惧——你为什么要这么看我?你为什么要这么陌生地看我?!
昨天晚上,李承鄞胁迫小枫的时候,小枫死命不肯,一直在狂喊,“你别碰我!你别碰我!”李承鄞惟恐陷入绝境的小枫喊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来,譬如,她会狂喊她的心上人顾剑的名字,哀嚎要顾剑来救她,李承鄞立刻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小枫的嘴,带着某种肆虐的力道,如同痛恨的劫掠,把小枫的嘴咬烂了。可是今天早上,在听到神识不清的小枫,还在梦中喊她情郎的名字以后,李承鄞就再也顾不上自己的情绪了,他必须要把这个问题问清楚——你到底爱不爱他?——所以,李承鄞恐惧地眯了眯眼睛,哀求道,“回答我。”
这里是一个标准的对应梗,之前,李承鄞曾经直接问过顾剑,“你跟小枫到底是什么关系?”见顾剑不肯回答,他大发雷霆,狂喊道,“回答我!”现在,李承鄞来问小枫同样的问题了,他并没有发怒,他只是害怕小枫不愿意回答他,让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茫然不知所措,再加上李承鄞在冷若冰霜的小枫面前,向来软弱,所以,他的语气变成了苦苦哀求——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让我知道,我是不是彻底地失去了你?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小枫的眼泪又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她带着哭腔,轻声道,“是的,我爱他,我只爱他一个人。”小枫当然知道,李承鄞之所以问“顾小五是谁”,便说明,失忆的他并没有恢复记忆,凝望着和顾小五拥有同样皮囊的李承鄞,嗅闻着他身上散发的来自西州的清凉香气,小枫再也抑制不住对顾小五的情意了,她立刻明确地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反正,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曾经爱过曾经是顾小五的你。
在听到自己的心上人正面回复了一句,“是的”以后,李承鄞立刻轻轻抿了抿嘴,眼睛里露出了悲哀的神色;小枫接着说道,“我爱他。”李承鄞就气得粗喘了一口气,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我终于知道了我与小枫的爱情结局,对我而言,我根本就不能没有你,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你;可是对你而言,已经存在着一个人,取代了我一直给你的这份爱,你也早已把我弃若敝履。
天神当然不会放过对平民大开杀戒的李承鄞,所以,它让小枫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在李承鄞眼里,小枫就像惟恐自己说得不明白一样,她又补了一句,“我只爱他一个人。”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让李承鄞深爱小枫的心,千疮百孔,伤痕累累——你就在我面前,触手可及,可是你的心,却属于另一个男人,我永远不能拥有。我们完了,我们不会幸福了,你不肯把我放在心里,越来越爱你的我,只会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悲戚,可是我对你的爱,却牢牢地拴住了我的心,它根本无法从你身边逃离,只能这样受尽煎熬,直至老去,死去。
李承鄞无力地追问道,“顾小武,就是顾剑,对吗?”一说到顾剑这个名字,李承鄞不受抑制地咬了咬牙,脸色的表情也凝固了,这时候的他,心已经痛得麻木不仁,如同昨晚小枫所经历过的与李承鄞的第一次肌肤之亲,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等着那把尖刀冲着自己的心扎过来。
正如在小枫面前,李承鄞永远想不起瑟瑟,小枫在李承鄞面前,也永远想不起顾剑。听了这样的话,小枫竟然一点儿都没想到,李承鄞是误会了,如果我不解开李承鄞的误会,顾剑只怕是有危险了,这再次成为小枫根本不爱顾剑,只爱李承鄞的力证——她才不在乎会不会给顾剑招祸,她眼里、心里,就只有和成为她仇人的李承鄞撕逼这一件事,所以,小枫又勉强自己挤出了一丝微笑,她轻轻地挑了挑眉,说道,“总之,不是你。”
可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李承鄞,他不会这么想,他只会觉得,心里一丝都没我的小枫,是在保护顾剑,所以,她不肯告诉我,“顾小武”是她给顾剑起的爱称,免得我去找顾剑的晦气。她甚至在我面前露出了残忍的微笑,好像在为我这个她永远也不爱的男人冷笑一样——我可以爱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他不是你!在小枫面前备受冷落的李承鄞,一下子就被备受小枫呵护的顾剑给打蒙了,他好像是刚刚真正认识小枫一样,又怔怔地瞧着自己的心上人了,咻咻的鼻息渐渐使得李承鄞的呼吸都显得粗重。
小枫为什么刚刚要明言强调,“我只爱他一个人呢?”这句话,当然是谎话,从小枫下面这个眷恋着凝视着李承鄞的眼神中就看得出来。此时的小枫,只是在嘴硬,她不肯承认自己爱害得自己国破家亡的李承鄞而已——小枫明明刚刚经历了那么痛苦、李承鄞强加在她身上的肌肤之亲,她痛得气都要没了,却还是梦见了顾小五,却还是在梦中为早已不是顾小五的李承鄞有生命危险而恐慌焦虑,再加上之前她在皇帝面前对李承鄞的袒护,这不是我深爱李承鄞的力证,又是什么?!
小枫对昨晚那场狂风暴雨一般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肌肤之亲的态度,也值得说一说,事实上,小枫虽然很痛,很受罪,但是她真的没有为这种事恨李承鄞,因为小枫一直在无私无我地爱李承鄞,只要是属于她的东西,李承鄞想要,小枫一定会给他的,小枫连自己的性命都豁得出去,她万没有因为李承鄞非要得到自己的肉身,就耿耿于怀的道理,所以,这件事,后来的小枫一个字都没提过。反倒是李承鄞,一直在惴惴不安,他觉得小枫为了这件事恨透了他,他是又想解释,又不敢提及,很是矛盾,很是怯懦。
小枫明明是眷恋地凝视着自己的挚爱,可是落入李承鄞的眼中,小枫的眼神,就变成了怜悯——我的心上人竟然在可怜我!李承鄞立刻想明白了,小枫为什么可怜我,因为她认定,你得到了我的身体又怎么样?我的心永远也不属于你!顾剑没有得到我的身体又怎么样?我的心却永远只属于他!
李承鄞立刻就像被小枫怜悯的目光灼痛了一样,他恨得紧紧地皱着眉歪过了头,又像是冷笑一般点了点头——好好好!我真是可笑!我是太子!我还是你的丈夫!我在你眼里竟然这么可怜!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所以,恨急了的李承鄞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恶狠狠地瞧着一丝都不爱自己的小枫,猛地掀开了自己的被子,从小枫的床上翻了下去,然后,他一把掀开了闭合好的帘幕,拉开了一扇扇推门,光着脚,衣衫不整地从小枫的承恩殿走了出去。小枫见李承鄞走了,也终于放下了心,无力地歪过了身子,继续躺在那里了,昨天晚上,她真的是受了很大的罪,此时的她,根本就是起不来床。
这里出现了两个细节。1.此时的李承鄞,虽然为了小枫怜悯他觉得气急败坏,但是他并没有再对小枫怎么样,因为他深爱小枫,昨天晚上的事,不过是他一事激愤闯出来的祸事而已,他绝不敢再对小枫做第二回了——暴跳如雷的李承鄞,只是跑去和顾剑决斗了而已,而且,走之前还不忘吩咐宫人,给我好好看着太子妃,好好伺候太子妃。
2.李承鄞对小枫可怜他的态度,很快就变了。现在,他是为了小枫怜悯他而觉得气急败坏,但是等到他从顾剑那里得到了他以为的“所有的真相”,再一次被小枫会离开他这个现实逼得冷静下来的李承鄞,立刻屈服了,他开始觉得,小枫怜悯我,也是我能留住小枫的一张很好用、很好用的牌,只要小枫能留下来,我才不在乎我的自尊,我太子的矜傲,所以,他再一次在小枫的寝殿外,远远地、苦苦哀求小枫,你不要这么对我,也不要不用膳,我很着急,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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