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见过这么奶声奶气的孩子的了。爸的灵堂之上,大家脸上挂着泪,弟弟刚踏入家门,拼命放悲,弟媳泣不成声。被抱在弟弟怀里的空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仿佛觉得滑稽,一个人笑了。过了一会,灵堂里人口聚集的热闹更引发了他表现的欲望,空空唱起了圣诞歌,欢快的调子几让人心都要碎了。哦,他一点也明白,那个最爱他的爷爷已经去了。
是的,空空,我的小侄子。我爸最爱的孙子。想到爸爸对于空空的爱,我心碎欲裂。爸生命最后的几个月天天把空空挂在嘴边,最后一两个月更是每天对着电视机亦或手机里的空空玩耍的视频,一遍遍喊着“空空!”“空空,你回黄石吧?”“空空,爷爷最爱的是谁呀?”……视频里的空空说,爷爷,我送你礼物!爸就问妈,空空要过生了,空空要礼物。爸其时已糊涂了许多,却最记得空空,甚至发展到没有空空不能吃饭。空空又不能时时通话,小家伙也许上幼儿园了,或者玩兴重了,并不能够满足爸实时的要求。弟便拍了些视频,这些视频也就成了爸最后几个月的救命稻草、安慰剂。
灵堂之上,岂止空空,我也是陌生的。我时常倚在卧室门边,定睛打量着爸的遗照,问自己:爸,不是还在吗?真的死了?空空的歌就传过来,欢快得像过年。
是的,只有空空,这个刚刚三岁的孩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奶奶的声音穿墙越壁,让人生出一份安慰,姐说,爸听到了,高兴着呢。说这话时神色凄伤。
照例,不一会儿功夫,妈就嘱我们轮番上香磕头。好像唯有这样才能表达对逝去的不舍。大姐磕得勤,二姐、我便跟上去,弟作为独子更是时时地敬香、磕头,不时还带上空空。空空一定是觉得新奇,像模像样地举起点燃的香,非要和大人一样敬拜三下,然后用力地跪下去,使劲磕头。爬起来,还不忘问弟弟:我棒吧?哦,旁边观者,知道爸心心念念非空空不能吃饭的日子,怎么能不掉下泪来?
空空,像个小精灵,穿梭在各间屋子,楼上楼下,全程兴奋地如玩游戏,不得不有人盯着他,常常这任务就被我揽了过来。我跟着空空上上下下这座乡下新宅的水泥梯,孩子自己有点费劲了,得我扶一把。嗯,我得感谢空空!原本哭得有点肿了,心里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跟着空空,听他奶声奶气地缠着我“三姑!”,心里会平静很多。爸爸一定也能感知到可爱的小孙子,正在他停驻的最后一程陪伴着他。
空空几天后跟着弟弟姐从老家回来。姐抱着爸遗像进门,空空应该是提前跟他说过,一进门便奶声奶气地喊着:我带爷爷回家了!
空空很快就在屋子里玩开了。偌大的屋子,客厅和卧室里无处不有他的秘密基地,他的小火车常常不是在这个基地潜伏,就是在那个基地摆着奇怪的阵形,他乐此不疲地在各个基地间奔来跑去,还常常拉了人陪他。实在不济,他会打开厅的门,跑到一月中旬极其寒冷的阳台去看楼下的动静,他把那叫北极,我费了点功夫教他,那是南极,空空。
空空去南极还挺勤的,外面的世界,在这个寒冬吸引着他。去的路上,想起来会给爷爷磕头,问,爷爷怎么一直在照片上……
哦!宝贝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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