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金瓶梅》

《金瓶梅》前五十回其实没有太大的看头，无非交代书中各女来历，重在写西门之色和众女之淫，为后文凄惨冷清的结局埋下长长的引线；后五十回尤其引人入胜，西门庆死后，他的老婆嫁人的嫁人，养汉的养汉，偷情的偷情，前50埋下的伏笔，一一揭晓，前50回中众人做下的恶事，一一受到报应。前面过多性爱描写，看得令人厌烦，后边的结局看得人心大快又心泛悲凉。

“楼月善良终有寿，瓶梅淫佚早归泉。可怜金莲遭恶报，遗臭千年作话传”兰陵笑笑生秉承着善恶到头终有报的因果报应观，在《金瓶梅》中让恶人都得到了恶报，其实我倒觉得这是本书的一大败笔之一，也是它只能成为小说，而不能真正写实的缘由。作为世情小说，《金瓶梅》也算是写尽也写精了时人时事，甚至他笔下的人情人性是超时代的，即使让几百年后的人读来，也有同感，亦能在身边找到那些帮闲、那些淫妇的影子，但现实其实比小说更加绝情悲哀，在现实生活中，有时候有些人并不能等到善恶到头终有报的那一天，倒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兰陵笑笑生操控着他手中的笔来给人物定生死：淫者死于淫，色者死于色，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样的结局，我倒觉得过于梦幻。

社会观念在人的心中会留下很深的印记，从《金瓶梅》中既可以看出，作者也是一个坚守三从四德，夫唱妇随的人，倘若不是，不会让金、瓶、梅都因淫而死。何者是淫？有夫之妇勾搭男人算淫，西门庆随处勾搭美貌女人算淫，那其他的男人三妻四妾算不算淫？很明显，无论在作者眼中还是在何处，几千年来男人三妻四妾才是正常，一夫一妻相守白头倒讨人闲话。滑天下之大稽！依我看来：金、瓶、梅三人并不是淫，不过，婚内出轨确实于私德有亏。这三人都是玲珑剔透，才色双全者，恨就恨在生不逢时，恨就恨在投身女胎。休说在宋朝，即便在民国，女子也没甚地位，不过是买来卖去罢了。在婚事上，金瓶梅等女个个做不得主，不像吴月娘有千户娘家依靠，嫁人力求门当户对；不像孟月楼有无数财帛傍身，再嫁婚事单凭自己做主。金瓶梅三女的不得已之处是由她们的出身就定下的。潘金莲是张大户家买来的使女，因与主人厮混，惹怒了女主人，被随便嫁给了武大郎。买卖丫头是常时，又况崔莺莺这些千金小姐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丫头又哪里能够挑主人，挑夫婿？

武大郎着实配不上潘金莲，不论搁在什么时候，潘金莲嫁给武大郎都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潘金莲虽然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知书识字，弹唱俱会。武大郎就是一个窝囊的小屌丝。要貌没貌，要财没财，要能力没能力，外在美没有，内在美不多，但凡是个眼界高一点的女子都不会甘心与他厮守一生。功利心，势利眼是自古以来人人都有的，每个人都向往美，向往好，尤其是在婚姻当中。所以潘金莲看不上武大郎，另有追求是正常的，她与武大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基础，在他们那个时代，至少是在《金瓶梅》这本书中，我没有看到爱情的影子。倘若她心甘情愿地与武大郎携手一生才让人觉得惋惜—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潘金莲是一个有追求的人，她与西门庆在一起并不是为了钱财。在西门庆之前，她的理想对象是武松。武松是个很有男子气概的人，勇猛无敌，也没几个钱，就占了“貌”的优势。即使在几百年后的现在，不论男女，在谈恋爱的时候，还是会受外貌的诱惑，这不是肤浅，而是人之常情。人是高级动物，再高级，也不能脱离动物的本性——求偶的时候总要或多或少地考虑仪表形态。金莲勾引武松不成，才转入西门庆门下，直到后来，金莲被吴月娘赶出门来，再次见到武松，她心下暗道：“我这段姻缘还落在他手里。”欣喜若狂，早把等陈敬济来娶她的诺言抛到九霄域外，欢欢喜喜跟武松回了家，然后被武松开膛破肚了。如果说《金瓶梅》中有爱情存在过的话，我觉得潘金莲的初恋在武松这里，也就是如今小年轻们的一见钟情——主要还是看脸吧。

不知道为什么兰陵笑笑生把性爱看得如此重要，把《金瓶梅》中的女人都塑造成离了男人、没有性爱就过不了日子的淫娃荡妇。是当时瓦肆勾栏生意红火，宋人普遍性开放，且性能力很强，真的都能夜夜笙歌？还是因为千百年来人们对性过于讳莫如深，所以作者要特特提及，还说这些女人们一夜也离不开男人？答案不得而知。如今，性爱不再是禁语，但在国内依然少有人坦然谈论，多是私下里嘁嘁喳喳，悄声耳语，有些怕人听见的样子。用科学的眼光来看，《金瓶梅》中的淫夫淫妇们确实过于夸张。

国外科学研究表明：在婚姻生活中，性爱确实很重要，它关系到夫妻生活的和谐，影响到夫妻关系的亲密度。就像生活习惯、个人性格一样，这在婚前，不经过长期深入相处，不知道二人的契合度，所以会出现“试婚”。如今大城市开放的年轻人能够“试婚”，但是潘金莲没有这样的资格和选择的权利。她与武大郎的性爱生活并不和谐，她勾引武松的目的也是为了弥补这种不和谐，后来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毒死武大郎嫁给西门庆是为了追逐性爱上的快感，在兰陵笑笑生的笔下，赤裸裸呈现给读者的是淫妇潘金莲为了性爱嫁给西门庆。有钱有势、性功能强悍——这是西门庆在妓院中颇受欢迎、和奸了下人媳妇和他人妻子后，妇女们留恋不已的主要原因。其实，除此之外，西门庆长的很不错，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很会哄人开心，即使把西门庆放到现代社会，他也会颇受女性欢迎。李桂儿、吴银儿等妓女、慧莲、如意等家人媳妇和使女更多的是贪图西门庆的金钱，潘金莲不然。

潘金莲出身卑微，一直没多少钱银傍身，她心内自卑，但她对钱看得不是太重。用作者的话来说，她是“淫妇”，她更加看重的是性。从嫁给武大郎，到勾引武松，从嫁给西门庆后千方百计笼络西门庆在她房里过夜，到西门庆出门后与陈敬济偷情，都是因为性的不满足，她一直在追求性的满足，最终死在这个追求上。我觉得兰陵笑笑生给潘金莲的这个“淫妇”设定很假很夸张。真的有女人日日夜夜离不开男人吗？人之性欲，确实有强有弱，但真有人一生为性不择手段，至死方休？我不相信，科学解释不通呀。

潘金莲对西门庆并没有爱情，对陈敬济也没有爱情。她对西门庆的独占欲是对性和地位的追求，性又是她在西门庆面前固宠的手段。她其实活得很随心所欲，肆意张扬。她看重性，不择手段主动出击去追求，为此毒杀了武大郎，从这时起，她就成了一个歹毒的坏人。追求自己的幸福并没有什么过错，潘金莲意识到自己与武大郎的不般配之后，并没有甘心受命运的摆布，沦为命运的奴隶，而是自己去反抗命运，从命运之神的手中抢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她的勇敢之处。但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害了人命，是不容被原谅的。她的淫荡没有错，她杀人却有罪。所以她的结局是被武松开膛破肚，杀了祭拜武大亡魂，这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可以说她死于自己的歹毒，但不能说她是因为淫荡所以被世不容。她在得到想要的之后千方百计去守护，甚至不惜昧着良心间接加害李瓶儿的儿子，守护不住又费尽心思再追寻。

潘金莲是一个很自私的人，除了对春梅，她对其他人都没多少真情。李瓶儿嫁给西门庆后没有怀孕的时候，她两个常携手吃酒，谈笑风生，好不亲密。等到李瓶儿怀孕之后，潘金莲自私的本性立马暴露，多次指桑骂槐，甚至养猫吓官哥儿。西门庆对她可谓一等一的宠爱，但当西门庆身体抱恙的时候，她不像月娘那样把西门庆的身体放在首位，而是依旧不忘满足自己的性欲。她是一个重欲的人，而不是一个重情的人。她对自己的认识其实很清楚，了解自己所想要的，且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她的目标，倘若没有不择手段，缺失良知的话，她是一个真实、勇敢的人。

潘金莲与春梅之间的情谊着实让人感动，这也是《金瓶梅》这一本世情小说一直为人所称道的一点，就是坏人坏的不是很彻底，它塑造的人物并不是扁平的，而是有血有肉的。潘金莲绝对是一个坏人，她歹毒、刻薄，但这样一个坏人对自己人——春梅其实是极好的。这其中当然糅杂了利益的成分，潘金莲需要春梅来帮她固宠，也需要春梅替她保守秘密，为了自己的面子她保护春梅不被其他人欺负，但当月娘要卖掉春梅时，潘金莲流的那些眼泪中是带着情谊的，只是不知到底有几分。

春梅对潘金莲是真好。“苟富贵，勿相忘”，这六个字在春梅的身上体现了。金莲被月娘赶出家门的时候，春梅已经嫁给周守备，备受宠爱，风光无限，她一而再、再而三得央求周守备将金莲买回家，情愿把自己的位置让与金莲，可惜金莲无福消受了。其实对于春梅来说，姐妹无法团圆确实遗憾，不过在我看来，幸好周守备没能将金莲买回家来，才留下春梅与金莲的一段情深义重来，倘若金莲真的到了周守备家，不知道金莲与春梅还能和谐多久？金莲死的凄凉，春梅想方设法为她收敛尸骨，时隔多年依旧记挂着，上坟、烧纸，重游西门府时，还记挂着金莲的旧床，遗憾未曾早买去留个念想。春梅对金莲的这一片心，可谓至真至诚，真的难得！

春梅是《金瓶梅》中我最喜欢的人物。她有一点儿坏，比如殴打小丫头秋菊，比如偶尔为了自己的利益给周守备吹耳边风。但她真的很可人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觉得用在她的身上正合适。《金瓶梅》中多是出身卑微、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春梅是16两银子买来的丫头，庆幸的是原生爹妈给她了一张好脸蛋，一副好身材。

貌美如花的皮相是一把双刃剑，它让女人如舟在海，时起时落。一时间教人飞上枝头变凤凰，有时候又让人怀璧其罪，就因为一副好皮相，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过对于《金瓶梅》中那样的社会而言，好像女人有美貌比没有美貌要好得多。《金瓶梅》中的社会是一个没有什么贞操观的社会，对于女人而言，出卖身体换取金钱没什么大不了，对于男人而言，老婆去卖身挣钱简直不要太美。所以美貌能够给女人带来许多方便，貌美如花的春梅能够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一天，相貌平平的秋菊就只能认打认罚。

我一直希望春梅能够有一个好的结局，我觉得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不知作者为何让她淫乱而死。春梅并不淫，她不像潘金莲，狂热地追求性欲。与西门庆，可以说是当时“房里人”的一种“义务”，西门庆要收用她，她不能不允，且跟了西门庆之后，她作为使女的日子好过得多；与陈敬济，起初是撞破潘陈二人的情事，为显嘴严在潘金莲的挑唆下与陈在一起的。春梅对于陈敬济，我觉得真的有感情。如果没有感情，她不会在做了周守备的正房太太，且备受宠爱的情况下因为想着陈的落魄潦倒茶饭不思，不会千方百计为陈置办家业，张罗妻妾。《金瓶梅》中的人物，除了孟玉楼后嫁的李衙内之外，均不懂爱情，也没有真挚深厚的爱情。倘若不是偶然间听见陈的声音，春梅也不会刻意苦苦寻找，陈死后，春梅不久又养了下一个，但她对陈确实又是千好万好。也许这就是她的爱情，生存和生活更加要紧，不论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但是当再一次遇见陈之后，尽心尽力，掏心掏肺。

看春梅成了守备夫人，去给潘金莲扫墓时，风光地与吴月娘等人相见的情形，真的好爽。“莫欺少年穷”这真是至理名言，当初吴月娘将她赶出家门时，连衣服也不允许她带走一身，还是小玉好心瞒着月娘让她收拾细软。到如今又如何？小玉是《金瓶梅》中的一个好人吧，春梅被赶出门时，小玉在旁边帮衬，潘金莲被赶出门时，也只小玉给了些首饰，可能她是念着旧情，可能她是出于同情，但雪中送炭真的难能可贵。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好人，也会欺负下边丫头，但她的品质不算太坏，所以结局也还挺好，最终做了西门小员外玳安的夫人。

《金瓶梅》中没有完美的圣人，好人总有瑕疵。小玉如此，孟玉楼亦是如此。孟玉楼的结局是《金瓶梅》中众女子里最好的。她是唯一一个等到了自己的爱情的女人，她如愿以偿嫁给了一见倾心的李衙内，正好李衙内也对她一见钟情，两厢情悦，好不美满。李衙内出场不多，但令人印象深刻。他是一个能够跨越时代的“忠犬”型痴情人。对孟玉楼一见钟情后一心求取，娶到家中后一心一意，再不理会其他的女人，面对父亲让他打发孟玉楼的逼迫，誓死不从，宁愿放弃前程也不抛弃妻子。这样的好男人，真是太难得！“善恶到头终有报”，用作者的善恶因果论来看，孟玉楼的幸福是因为她是一个好人，善良、温柔、忠贞。她不像潘金莲那样歹毒刻薄，手捏人命，也不像李瓶儿那样婚内出轨，气死丈夫，她守寡之后嫁给西门庆是被媒婆言语迷惑，嫁了之后也不争宠，也不伤害别人，“佛系青年”一样，万事随缘，安分守己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偶尔还做个和事佬，在姐妹之间调停。但就是这样的好女人，也会在无赖陈敬济找上门威胁调戏的时候设计陷害，她害陈的手段与黄熙凤害调戏她的侄儿如出一辙。其实这不是狠毒，只是一种女人的自我保护。

《金瓶梅》中写的这些，才是真正的人，才是有生活气的人。人总没有办法摈弃私欲，或是不择手段去追寻，或是千方百计去固宠，尽管有些人丧尽天良，遗臭万年，但追求幸福本没有错，错的只是用错了手段。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这是备受争论的话题，对于《金瓶梅》中的这些人，我觉得应该适用“人之初，性本恶”。潘金莲在武大郎家是对迎儿百般虐待，嫁给西门庆后又常殴打秋菊出气。春梅也好，小玉也罢，月娘也是，她们对待丫头下人总是非打即骂，那个时候，并没有众生平等的观念，但把活人当做畜生对待，只能用人性本邪恶来解释吧。不过，在当时的社会中，丫头下人本是货物，打了杀了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甚至奴隶已经习惯了做奴隶，偶尔的抗争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勇敢，或者说是人的觉醒——就像秋菊那样。每次她被无缘无故的殴打，其实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一旦当她有了机会，就会伺机报复，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去找月娘告发潘金莲与陈敬济偷情的事。说这是一种觉醒其实不太贴切，“报复”的心理人皆有之。

无数人点评《金瓶梅》写出了女性的觉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醒”这个词在评论家中变得很受欢迎，何为觉醒，觉醒即觉悟、醒悟。我觉得《金瓶梅》写的不是女性的觉醒，而是人的本性。追求幸福是人的本性，对于金、瓶、梅三人来说，性欲得到满足就是她们的幸福，她们一直在为达成这个目标而努力，这是人的本性。只是在遍地黑暗的时候，突然出现几只萤火虫，是令人震惊兴奋的事情。在当时三妻四妾的男权社会，女人都被要求要遵循三从四德，出嫁从夫，潘金莲和李瓶儿婚内出轨违背了这一要求，她们对欲望的追求打破了束缚女性的枷锁，她们的勇敢是走在了当时妇女的前面，这其实是对人之本性的释放。清末民初之时，接受西方思想的青年去追求自由平等，追求自由恋爱，反抗封建婚姻，是一种进步。潘金莲和李瓶儿追求性爱的满足，不满于随随便便被嫁的丈夫，主动去寻觅追逐符合自己要求的男人，长期以来，人们责骂她们淫荡？不要太双标吧。潘金莲和庞春梅在性上没有节制，永不满足，真的有这种人吗？我觉得作者是为了写其淫荡而刻意如此。

李瓶儿是一个隐忍的女人，但是她不坏。潘金莲毫无疑问是一个坏人，李瓶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凡女人。她也和潘金莲一样，不满自己的婚姻，婚内出轨西门庆，对于原来的丈夫花虚子，她并未主动加害，只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没有及时出手搭救，难免有些心硬，不念旧情。嫁给西门庆后，她也一直“以和为贵”，面对潘金莲接二连三的挑衅，默不作声，倒有点让人怒其不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再怎么“佛系”，也应该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味地忍气吞声，真的让人看得心堵。李瓶儿和西门庆之间确实有感情存在，李瓶儿死时，西门庆对她不舍感人至深，她死后，西门庆还常常睹物思人，她占据了西门庆的很大一部分情感。

西门庆是一个极其重视性欲，极其好色的人，也会一个人情通达，极会交际的人。大部分跟他的人，无论是妓女、有夫之妇还是弹唱娈童，都是心甘情愿，他几乎没有以势压人、强买强卖；对待应二等帮闲，他也是仁至义尽，大方慷慨，吃喝玩乐，酒席上迎来送往，筹备礼物点打上来，他干的得心应手。若是他跑到现在社会来，定会成为一个高明的长袖善舞的交际家。他的可悲之处就在于没有得到一个真心人、真朋友。每次看到应二来找他打秋风的时候，我都在想西门庆是不是傻子，如此明显的阿谀奉承还看不出来。也许他自己心知肚明，也许他也没有感情诉求，只享受被人奉承的快感。毕竟他对结拜过的兄弟也没有真心实意，“朋友妻，不可欺”，何况是结拜兄弟花虚子的老婆，他娶其妻，夺其财，不仁不义，也难怪他其他兄弟会在背后算计他。十兄弟结拜的时候就很可笑，兄弟之交不论齿序，倒论财势。这一开始就注定了应二等帮闲在西门庆死后对西门家落井下石的结局。

“帮闲”是一群“永生不灭”的人，“有社会的地方，就必有帮闲”，他们靠着阿谀奉承的马屁神功到处混吃混喝，狗仗人势，还就是有无数人吃他们这一套，心甘情愿被算计被欺骗。除了“帮闲不死”，《金瓶梅》中还写了“看客不灭”，无论是什么时代，总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客存在。西门庆和潘金莲偷情害死武大郎后，邻里之间谁人不知，但武松归家询问的时候，却没有什么人敢吐露实情。一个老丈人和儿媳妇偷情被抓住后，左邻右舍奔走相告，“仗义执言”大喊报官绞死。畏惧权势是人之常情，怕惹祸上身不敢把潘金莲和西门庆的丑事如实相告，可在普通丈人与儿媳妇偷情时却兴奋地跟什么似的。鲁迅笔下的看客是在国人被杀时拍手称快，《金瓶梅》中的看客是在他人倒霉时兴奋不已。别人的不幸就是自己的快乐么？

《金瓶梅》是一本超越时代的书，即使放到如今，也不过时。它的缺陷是“为淫而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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