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时天刚亮,从那条熟悉的小路穿过,马上快到地铁站时空气里忽然迷漫开一股烟草的气味。我四下里看看,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定是有人吸着烟从这里路过,而且刚刚过去不久。平日里我是非常讨厌烟草味的。电视上说,被动吸烟患肺癌的几率甚至要高于吸烟者本人,于是我更加厌恶他的不良嗜好--吸烟,每次见他有要吸烟的苗头,就催赶他到外面吸。刚开始态度还算柔和,几次催促不见效果后,我便拿出催赶动物样的姿态,生硬又粗暴。所以,烟草在我眼里实在是十恶不赦的。但今早,对于这来路不明的烟草味,我没有不舒服感,甚至在空气里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像要从烟草的气味里探知点什么似的。这个吸烟的人是男是女,吸的什么牌子的烟?我虽说不上对烟草一无所知,但肯定也谈不上是个行家。若是个鉴定行家,便可从仅余的淡淡的烟草气味里获知很多信息,烟草的牌子当然不在话下,甚至能获知性别和职业等进一步的信息。但如果真要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趣味可言了,倒不如像我这样的,闻了点儿不明来源的气味,便散漫的胡思乱想,这淡淡的烟草味,连同它周围的空气,立时变得性感起来。
我可以想像它是被一个年轻男子吸的。他的吸烟习惯很特别,只一味吸,并不弹掉烟灰,于是一支药,燃掉的那部分和未燃的部分总会有共存的时刻,燃掉的那部分拼命的想留下来,像用手扳住崖边马上要坠落下去的生命。不,它已经没有生命了,他把生命献给了那个年轻人,它是烟灰,可他仍在努力。
我可以想像它是被一个年老者吸的。他的身体有些佝偻,腿脚似乎也不大灵活。他每吸一口都要重重的咳嗽几下,眉头紧锁着,大概是为什么事情而愁苦。有什么关系呢,他这个年纪,经历的事情比我吃过的盐还多。可能是房屋拆迁,费用没谈拢。可能是孩子嫁娶,亲家的要求很无礼。也可能是老伴病重,医药费无着落。总之,这支烟在他手里,像可有可无的,又仿佛很必要,不吸烟,愁苦无法排解,但吸烟问题照样无法解决。
我可以想像这支烟最后的宿命。它一定是被人随手遗弃了,可怜的烟头和那些更可怜的人们。
我妈妈吸烟,她的烟龄超过了40年,有一段时间我强迫她戒烟,她果然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吸,也许是被着我偷偷的吸了,我不知道而已。总之一年过后她回老家,马上就复吸了,于是,我意识到强迫别人戒烟是件不可为的事情,我父母,烟草甚至已经融入了他们的生命里。也不是热爱,就是一种习惯,每天醒来,很自然的吸上一支烟,吃过饭后也会很自然的吸上一支,睡觉之前当然也要来上一支。他们吸烟的数量每天绝不仅仅三支,即便我有深深的恐惧,我父母,却带着生死有命般的气概照吸不误。
从前,我也不是很讨厌烟草的。我小时候,躺在妈妈的怀里,能闻见她发黄的指甲上残留的烟草味。那种劣质的烟草,气味有些呛人,可我很享受,只因为享受妈妈的怀抱。所以,有时候你会因为什么而喜欢上一种气味,也会因为什么而讨厌一种气味。也有完全生理上的对某种气味的讨厌和喜欢。我喜欢闻煤未燃尽时散发的气味。这是个很危险的癖好,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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