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哉。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
东冈更葺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疏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
喜欢下阕。
稼轩的画与其它人不同。
其它人的画或许是禅静幽香,或许是辽阔宏远,或许是夜的幽静,或许是春的明媚。无论哪种,都或许美,却是一个断面,一副写生,一副静止的镜头。
但稼轩的画绝不是。稼轩擅长写动景,能用最精简的词句,描绘转瞬即逝的场面。最著名的该数“三三两两谁家女”了。短短几句玉楼春,把小场景刻画得如在眼前:三三两两谁家女。听取鸣禽枝上语。提壶沽酒已多时,婆饼焦时须早去。
“好都把轩窗临水开”,一样是在写小场面,主人公为自己的带湖别业小欢喜,像一个有些刻薄的暴发户,指挥这指挥那,窗子要怎么开,树要怎么种,篱笆怎么扎。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个爱指使的老板。
对,稼轩或许就是这么一个爱指使的老板,四十多岁的人了。春兰可配,先生自栽。忙着唠叨半天,突然有些恍惚,原来,就是干这些吗?沉吟久,此意徘徊。
总体来说,若论对动景刻画的入神深浅,自不如“三三两两谁家女”。因为那首词全词皆在描绘动景 其下半阙:醉中忘却来时路。借问行人家住处。只寻古庙那边行,更过溪南乌桕树。
一个喝醉的家伙,不知道家在何处,问人,人说,往古庙那边走,过了溪,南边乌桕树下就是了。
全词不落一句评议,动景自然,了无痕迹。
稼轩是一个较真的人,往往写词会修改数日,甚至数月。因此他的每一句词都是细心斟酌过的。但全篇的境意达到多少,全凭初始设计,带湖新居一词亦如此。不能征战沙场,期望征战沙场,然而所有的指挥才能,只能是怎么种花,怎么植树,能不沉吟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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