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

雾

雾

初冬，某天。早晨起来。窗外白茫茫。我与这个世界除了隔了一层玻璃，仿佛还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家以外的世界，都离开了我的视线。我对着这厚实的白，这密不透风的白，努力想像楼下那些日复一日安放在我眼前的树，花草，还有小道。我知道它们都还在，而现在都淹没在这茫茫之中。

在这白色的暗箱里，时不时传来汽车的鸣笛，车轮划过道路的声音。循着声音努力找寻，却寻不到踪影。那些喜欢唱歌的鸟儿集体失声，也许这样凝固的清晨，它们更喜欢呆在窝里或停在树顶，发呆。而我，在雾外，又在雾中。仿佛自己失了一场明。只能看到屋外的白，还有身边的事物，那些被墙隔离于雾中的事物。在白色背景下，阳台上一盆盆绿植更加秀气，可人，显现出明亮的绿。它们一直被我隔离在高楼，隔离于雨露，风雪，如今又和我一样，与外面的世界隔离于一场大雾。它们和我的距离，因为这场大雾更加靠近。

雾阻挡的是视线。阻挡不了脚步，阻挡不了心。人们照常生活。雾把通向远方的视线折断。隐去世间的繁华，冬的寥寂。走在雾里，视线之外仿佛是一个个白色的谜团，等着我一步一步走近去解开。而走着走着，依然走不出雾的包围。它用柔软的身体将我环绕，找不到出口。它已不同于多年前印象中湿润迷茫的雾，名字里多了一个霾。虽然我不愿意将它们安放在一起。

这个霾让雾变得不那么亲切和友好，质地有些粗糙，结构中似乎少了一些水分子多了一些杂质，性情中也多了几许顽固。它非常坚定地封锁着这座城。把风阻挡在很远的远方。没有风的日子，很多事物都静止下来，除了一些自己凋零的叶子。雾同样把阳光阻挡在千里之外。阳光的锋芒，抵达不了人间。它们在雾的外壳，钻出一道道细密的小孔，一直在向前努力延伸，穿越，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深。而前进依然在继续。在看不到的地方。

这场雾。逗留了好几天。依然不愿散去。中午会稀薄，消瘦，到了傍晚，又慢慢膨胀，浓厚。走进这湿漉漉的夜。迎来的枇杷花香似乎在水中浸泡过，又似被雾包裹着，增加了重量和湿度。雾就这样不知疲倦地给整个大地洗着桑拿。路灯下，可以看到近处的树，身体上有了一粒粒汗珠，光裸的皮肤浸润在雾气中。夜行的人，穿梭于其中像一尾尾鱼。来路去路两茫茫。

雾终于散去。在一场带着凉意的雨后。它还世界以清白。它曾与大地共朝夕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稀薄，最后毫不保留的，消散在时光的河流中。

（20181204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