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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在医院看到阿成的时候，实习的护士怎么都扎不进他手上的血管，他一边软声安慰小姑娘，一边冲我无奈地笑。

还没走近他，就闻到冲天酒气，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陪客户的？”

“是啊，客户说了，想成交就得拿出诚意来，酒桌上的诚意还能是什么？”阿成苦笑了一声。

阿成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家里离异，跟母亲。

30岁的人了，无房、无车，谈过几段恋爱，最终败在现实面前。

“我再不努力，难道真的等四十岁的时候娶二十岁的姑娘？”这是他常常用来打趣自己的话。

话很无奈，更无奈的是这样的人生。

他在透支健康，透支未来，然而除了心疼，我不知道用什么话可以让他放慢自己的脚步。毕竟他已经那样焦虑，生活的压力厚重，我无法劝他去学陶渊明“临清流而赋诗”，他像一只汲汲营营的蜜蜂，我生怕他哪一天，就倒在某朵花的芬芳上再也起不来。

比如我那位癌症的同事，小章。

二、

小章年仅31，父母在堂，还有个四岁的女儿。查出癌症是去年的夏天，也才半年时间，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了。

是在公司组织的捐款会上，他脸色惨白，形容侘傺，每有同事上前递给他善款信封，他就深深一鞠躬，头几乎低到地上，眼神藏在深陷的眼窝中，早已不复之前神采光芒。

他的妻子站在他旁边，哭成了泪人。

在此前，他几乎年年是公司的标杆人物，我们戏谑地称他“拼命三郎”。周末和晚上加班是常态，有时加班晚了，就直接和衣在办公室里将就一宿，虽然从不锻炼，但圆乎乎的脸看上去也是充满阳光和朝气的。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病会找上他。

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预兆的，毕竟命运馈赠给你的东西，其实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透支的生命，终究是透支的。

那天散会后，他叫住了我，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交流。

三天后，他趁家人不在，从医院的高楼跳了下去。就像是瞌睡的人，不小心碰了一下头，“咚”的一声轻响，就是一条活生生性命的最终音了。

我其实早有预感。

那一天会后，他不听我劝阻，还是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他说他妻子自从他确诊后，就变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说不管花多少钱，举多少债，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救他，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她不能没有丈夫，让他千万要坚定信心好好看病。

“怎么看得好呢？”他吐了个烟圈，眼神茫然，“这就是个无底洞，砸多少钱进去都听不见回响的。”

“有生就有死，早终非命促。”最后他自嘲地笑了，说：“我不能浪费这个钱。”

三、

人生在世，想要活出生命的厚度，怎可不努力？然而朋友，听我一句劝，努力可以，但可千万不要心急，透支的健康，逝者如斯夫，是再多金钱也换不回的。

亦舒说过：人人一生只配给一具皮囊，与之厮混纠缠数十年，躯壳遭到破坏，再伶俐的精魂也会随它而去，看穿了这一点，不自爱是不行的。

没有人愿意一生庸碌，但也没有人愿意过劳死，或是落下了病根，再用辛辛苦苦赚回的钱供奉医院跟医生。

朋友，活出与自己生活相符的自在就可以了，请不要拖着一身疲惫去四处求索。人生如寄，活着，就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