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啊，茉莉花啊，一笑风前尽吐香……”
每当耳边响起这首温柔软糯的江苏民歌，都不自觉地勾起心中的缱绻情思，仿佛走在江南古街的青石板路上，“吱呀、吱呀“的摇橹声传入耳畔，如丝带般的小河，绕过一座座石桥，悠悠缓缓地在两旁粉墙黛瓦的相拥中向前流去……
此时，一阵花香伴着熏风不经意间飘散而来，转头看时，原是一个妇人正蹲坐在桥边穿茉莉花串。她的身前支起一个小摊，上面摆着已经串好的茉莉手环和装着茉莉花的细纱香囊。每有穿着汉服的年轻女子路过，妇人便抬头笑着招揽一声：“姑娘，要茉莉花串吗？”
这大概是吴侬软语的江南独有的夏日风景了，哪个姑娘能拒绝这“人间第一香”呢？
想起前阵子带着父母在苏州旅行，刚走出酒店，一个婆婆便迎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串茉莉花早已递过眼前来。一朵朵的小白花，由一根细细的铁丝穿连而起，串成一个圆形的手环，清新雅致，香气扑鼻，瞬间就俘虏了我的心。
于是，那天游走于江南园林的亭台水榭、蜿蜒小径间，那腕上的香啊，便萦绕在鼻尖心上一整天，似乎盛夏的暑气也因此褪去了大半。
后来，方才得知，古代就有用茉莉花消暑的风俗。《武林旧事》曾载，霸气如帝王家，甚至将数百盆茉莉花置于庭院中，再“鼓以风轮”，顿时满殿清香。
细想，炎炎烈日下，茉莉花之色，恰如濯濯冰雪，观之已觉清凉。更何况茉莉花之香，如兰幽雅，似桂清甜，闻之平心静气。正是“一卉能熏一室香，炎天犹觉玉肌凉”。
苏州平江路
02
从苏州回来，想着重温茉莉花香，便从网上订了一束。拿到时，尚是一颗颗白珠的花骨朵还未开放，隐在片片翠叶间，实在不太显眼，总感觉手里捧着一捆茶叶。
不过，花之白色者，如栀子、桂花，本不是靠艳丽的色彩博得眼球，而是其由内而发的芬芳气息。手里拨弄着绿叶，不由想起沈复在《浮生六记》中提到的有关茉莉花的一段往昔回忆。
七月半那夜，夫妻两人原预备对月畅饮，然天公不作美，只好吟诗联句，排遣郁闷之情。期间，沈复故意乱对胡扯，逗得芸娘笑倒在怀中，忽然闻到她鬓边的茉莉浓香扑鼻，于是拍其背说：想古人以茉莉形色如珠，故供助妆压鬓。不知此花必沾油头粉面之气，其香更可爱，所供佛手当退三舍矣。”芸乃止笑曰：“佛手乃香中君子，只在有意无意间。茉莉是香中小人，故须借人之势，其香也如胁肩谄笑。”
这段夫妻间的戏谑调侃中，透露出茉莉花在古代的重要功用——助妆。
清代的江南才子李渔甚至认为，茉莉花是单为天下女子助妆而生的。此花白天不开，偏在晚上开放，可不就是为了“避人耳目”，等待妇人早起梳妆所用吗？而且，其他花的花蒂上皆没有孔，唯独茉莉有孔，这就是特别为女子插簪所设的小心机。
如此“用心良苦”、为妇人们量身定制的花，可不得让人喜爱有加。宋代诗人杨巽斋就曾写道：“谁家浴罢临妆女，爱把闲花插满头”。沐浴罢，女子临镜梳妆，插一朵茉莉花于发间，自是清新怡人。夜晚睡觉时，将此花置于枕边，似乎连做的梦也是香甜的。
而且，就连酒楼里的私妓，也争相购买此花。于是乎，夏日的月夜里，一个个打扮俏丽、“乌云堆雪”的青楼女子，凭槛嬉笑，迎来送往。盈盈粉汗里，花香杂交着胭脂水粉香，引得多少人流连徘徊。
不过，“花红是非多”，也许是和青楼女子扯上了关系，在宋代《花经》中位列二品的茉莉花，后来也引来了争议，竟被认为是“小人之香”，而佛手、兰花之类才是“君子之香”。
其实，在我看来，它的香味，既可在近处猛嗅，又可在远处缓咀，纵使是“小人之香”又何妨。若夏日的荷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像不染纤尘的女神；那么茉莉花，却是平易近人的邻家女孩，透着一股子清纯可爱。
古往今来，喜欢此“小人”的，可不止芸娘，而是“妻茉莉者遍天下也”。
03
茉莉花之融于人们日常生活中，可助妆添香，又可制茶泡酒，称得上是国民花朵了。就像《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这首民歌总是频频出现在各种重要的国际场合，成为中国文化的代言。
据说，李鸿章出使“大不列颠帝国”时，英国人提议奏响两国的国歌。可大清朝没有什么“国歌”，怎么办？兹事体大，眼看着就要危及国家颜面时，中堂大人灵机一动，说：来一段《茉莉花》吧，好听！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然而，当我细细了解茉莉花的过往时，却发现：茉莉花原不是“家中人”，而是外来客！就连“茉莉”这个名字，也是从梵文音译而来。
最早记载此花的，便是西晋嵇含的《南方草木状》：“耶悉茗花，末利花，皆胡人自西国移植于南海。南人怜其芳香，竞植之”。宋代独爱茉莉花的诗人江奎，也在诗中写道：“灵种传闻出越裳，何人提挈上蛮航。”《后汉书·南蛮传》有载：“交趾之南，有越裳国。”
看来，古来对茉莉花传入之地留有争议。不过，如今植物学家认为，它原产印度，经海路传入岭南，最后才来到中原。
在印度当地，人们不仅将茉莉花穿起来当作装饰，而且还将此花供于佛前。茉莉花随着航行的船只漂洋过海而来，花香飘过处，虏获了多少人心，甚而成为了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国的国花。
遗憾的是，茉莉花虽香，却不耐寒，因此没能在北方地区得以广泛栽培，反而是气候温暖湿润的南方，成了它的第二个故乡。
如今，茉莉花更融进了江南水乡的柔情中，似乎此花天生就是属于这一方水土的。沉醉于花香中，只觉得“眼前分明是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
文/水湄青萍 图/来自网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