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
文/庄晋玲
我家曾经的居住地长富村,又叫塘湖村,顾名思义,就是水塘多,湖泊多,号称有大小池塘湖泊九十九口,另有一口大水库,还有一条小河从村边蜿蜒而过。每个山窝,每片田地,均散落着大小不同的池塘,整个村子也被池塘包围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如果不会水性,那才是怪事。
开初,我是不会凫水的,母亲太过严厉,不许我出去玩水。暑假里,看着小伙伴们偷偷溜出去洗澡,心里很羡慕,但也只能干瞪眼。后来,他们常常来撺掇,我也就胆大起来,利用父母午休的间隙,悄悄溜出去。
村里有一口大池塘,一头较深,可淹没头顶,一头较浅,大约只齐腰深。池塘两头连着溪流,塘水清澈,几可见底,常有鱼虾遨游期间。这里,就成了孩子们游泳洗澡的天堂,每到暑假,这里就浪花翻滚,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我和哥哥弟弟来到池塘边,因为不会游泳,就只能先做忠实的观众。只见那个水性最好的采精和阿文领着头,赤着身,满身涂满黄泥巴,后面跟着一串同样一丝不挂的男孩。大家整齐排好队伍,旁边一个人大喊一声“跳”,采精就双手伸开,几步小跑,向上一纵,带着一个漂亮的弧线,潜入水底不见了。过了好久,才在池塘的另一头露出湿漉漉的小脑瓜,手里还抓着一条长长的黄鳝,他做着鬼脸,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接着就是阿文,新良……他们在水里扑腾着,追逐着,简直把我们看呆了。“阿铃,快来呀,别怕,我来教你。”阿文是我的老庚(同年),和我的关系最为要好,见我呆在旁边无事可干,就热情的招呼道。“水好深,我不会呀。”看到他们的脑袋没入水中,我的确有点恐惧。“没有关系的,慢慢学就会了。你按照我教的去做,很快就会游了。”他过来了,鼓励着我,接着就仔细教起来:“你先深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把嘴巴紧紧合上。然后,双手抱头往前倾入水中,双腿用力打水,人就会浮起来前进了。”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
看起来真的很简单,我就找了个较浅的地方,按照他说的去做。他在边上指点着,纠正着我的动作,同时也担当了我的护卫。小半天功夫,我真的就学会了,一次游出了十多米远,原来游泳也并非想象的那么难。于是,我对水感到亲切起来,再也不惧怕了。后来,我又学会了仰泳,踩水,潜水……池塘江河水库里的游戏,我也成了常客,每当阿文他们躲到我家墙角伸出两根手指一上一下模拟游水时,我便悄悄瞒着父母一溜烟跑出去了。我们玩打水仗,赛“钻精密”(潜水),而我觉得最为有趣的还是仰泳,面对着蓝天,袒胸露乳,双腿一上一下,轻轻缒着水浪;双手一前一后,掌面缓缓拨动水花。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嘴里还不断哼着动听的歌谣。酷暑难耐的时节,却成了我们最美的享受。学会游泳后,捉鱼,捞猪草(那时候的猪食都是野菜野草,池塘里特别多。)就成了经常性的工作,但母亲仍然不放心,每次出门总要叮嘱几句。有一次涨大水,小木桥被冲毁了,我们必须跨过江河到对岸把牛牵回家来。来到江边,脱下衣服,高举头顶,耍起了“水上漂”的功夫。我们双腿用力踩着水,胸部以上露出了水面,高举头顶的衣服一点也不会湿。许多大人见了,都不禁伸出大拇指,连连夸赞。我们游泳是得到许可了,但母亲仍然有她的规矩。她说,端午前,立秋后,水都是有毒的,要下河洗澡,必须端午之后。到了端午那天,母亲用些草药烧水,让我们冲洗干净,说那样就不会生痱子了,还可以辟邪。然后,母亲在家做端午饭,我们兄弟几个就下河洗澡。那年端午节,我们几兄弟来到河边,与同村的孩子们一起游泳比赛。四弟年纪还小,就让他坐在边上观看。可是,他很不安分,也吵吵嚷嚷要下河。大哥一时冲动,把他带到河里,河水较深,大哥水性又不怎么样,很快两人就一起沉下去。我和三弟都吓坏了,我们一人一边,猛地钻进水里,用力把大哥和四弟托出水面,一直潜游过河,到达对岸才钻出水面。当时就想,幸亏平时训练有素,要不这次就要出大事了。有了这次教训,以后我们下河洗澡谨慎多了。
下河游泳是有风险的,但是,如果不下河去试试,你就永远不识水性,那危险将会更大。世间之事大多都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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