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重阳节,各大媒体争先报道敬老专题。
各地政府邀请老人们集体吃饭,发礼物,隆重而又热闹。
身在异地漂泊的我,满眼看着本地颤危危的老太太,扶着拄着拐杖的老头,幸福满满地坐上当地村委,政府派的专车。
没有行动能力的老人坐在家门口乐呵呵地数着政府发给她们的慰问金。
而我只能看着这一幕幕,想像着我的老父亲,老母亲坐在门口,孤零零地望着远方。
我们这一代创造了沿海的经济繁荣,见证了改革的成就,也目睹当地居民生活的日新月异。
可是这样的福利只限于本地的老人啊,不能延续到跟随儿女打工创业的老头老太太,更别说远在小山村我的老父亲,老母亲。
身在异地,见过很多的农民工的老父母亲,带孙子,做临工,给刚创业,开着小餐厅的子女帮工,满头白发,麻利地收拾桌子,笑微微地客人打招呼。
他们是第一代农民工,为了子女,为了第二代农民工,他们成为了农民工老人,继续留在这里奉献着他们残存的劳动力。
每每看着这些场景,我都禁不住打声招呼,能亲自动手的,绝不麻烦他们。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我的敬意。
可是我内心的愧疚却越来越深,我在小山村的老父亲,老母亲啊,甚至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老父亲生病了,陪在身边的是老母亲,老母亲摔跤了,扶着她的是老父亲。
我能看到的,永远都是那个康复后的场景。他们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我得到信息都是从亲朋好友的口中,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我三十年前那个正值壮年的父母亲啊。
那个替我遮风挡雨,为我挣学费,为我费尽心神的父母亲已经很老很老了啊。
其实我很想陪他们,很想看看他们,可是不能啊。
回想我这一生,其实都是他们在为我操心,而我却在不知不觉中摧毁这一切。
少年时,因为穷,受尽了亲戚的白眼,要多挣钱,改变这一切。
少年时,叛逆,觉得受穷是因为父母不努力,与他们对抗,自暴自弃,满眼都是愤恨。要离开他们,为自己的世界奋斗。
十八岁南下,身无分文,跟着老乡门闯世界,没文凭,没技术,还满怀的豪情,幻想着小说里的,有人慧眼识英雄,一夜之间,农奴大翻身。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我做过酒店服务员,刷过盘子,拖过地板,吃过三个月没有油的面条。
卖过房子,做过收银员,也做报业业务员,甚至偿试过做过自由撰稿人,补课老师。
最苦的在工厂连续三天赶货没有休息,累得倒在床上一天一夜不醒来。
最闲的时候,工厂三个月不开工。
这一连串的折腾,基本没有钱剩,过年回家车费都困难。
转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急啊,急着相亲。
这让我又生叛逆,不想回小山村,不想让人看我没出息的样子。
能拖则拖,能跑则跑,转眼成了大龄剩女,
不得不嫁。
想识三个月嫁人,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原来所托非人。
三起三落,有点存款就替真命天子,还赌债,还亏空。
至今无房无车,结婚十五年,回家不超过三次,没给父母亲一分钱。
每次回家,母亲,父亲偷塞给女儿两干块,一切尽在不言中。
原生家庭影响,青春期女儿抑郁,前后半年
心脏,肠胃,中药,西药折腾我半条命,不上学,闹自杀,
无奈辞职全程陪护,无经济来源,有过家门而不立的经历。
愧对老父母亲,父亲70有余,母亲小他10岁,相依为命。
女儿靠不上,父亲心脏不好,脑血管硬化,行动不便,前些年还能在村口接我,而今只能立在门口眺望。
母亲内心强大,跳广场舞,买马,搓麻将,稳赚不赔,自己种点小菜,棉花,油菜,用家里开荒的地转给别人,换点米,除了老父亲的药钱,开销基本没有。
近两年政策好,母亲是知青下乡,政府逢年过节送慰问,送礼品,母亲一一省下来。
老父亲不愿向村里申请贫困补助,说丢人,一辈子没干过这样丢面子的事情。
老父亲年轻时从不向人借钱,借米,即使亲戚家都不去。
当年为了10块钱学费,我哭闹不上学,最终是老母亲向我眼瞎二舅和外婆拿的。
因为此事二舅和三舅闹得很不愉快,说有钱借妹妹,不借他。最终以二舅支助2000块修房子为终结。
母亲说这辈子,丢面子丢人的事情都是她做的。
为了养猪挣钱,母亲把三舅家开餐馆的潲水一担一担挑回家,六里地啊。多的时候一天三回。
父亲死活都不挑,即使跟母亲一同回家,也决不。
母亲靠着这些潲水养了一头三百多斤的猪。
可是这头猪却被眼睁睁地抵了债。我的五叔要父亲做担保在村里的信用社借了五百块,逾期不还,利滚利,不知道是多少。
五叔借完钱就了无音信,要债的天天上门,那时我还记得,妈妈看着那头猪被拉走的时候,偷偷哭红了眼。
至今我的五叔都没提岔。
回想重阳登高,思念亲人,我唯有泪千行。
面子没有挣回,却丢了我的老父亲,我的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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