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汪静之可以说读懂了半个中西文化交融,汪静之是在新旧文化交替之际以一个新诗人的身份走进文坛的,此时的诗人难免的要承担起对旧道德的批判以及开辟新文化的任务。爱的发现,人性的探寻,可以说是他短暂的创作生涯中最有力,也最具争议的话题。看过汪静之的创作,可以会发现他化用基督教文化对爱作出的阐释,对传统伦理的讽刺。
《耶稣的吩咐》题辞引用《约翰福音·行淫的女人》,耶稣对众人说:“你们当中谁没有犯过罪,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汪静之在小说的序言里写到“我是提倡道德的人,当然没有罪,当然有打淫妇的资格......所以我只得把这篇小说当做一块石头把奸夫淫妇痛打一顿。”汪静之仿佛就是响应耶稣的吩咐同小说中的承租公共、醉经秀才一起把奸夫淫妇处置了。不过为了最后的理解,小说的落脚点终还是回到了爱,所以我们先从诗歌中理解一下汪静之的基督教以及他借基督改造的爱。
一.化用的模式
汪静之有诗歌叫《灰色马》,化用自《圣经·启示录》第四印的骑马者,“见有一匹灰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死”。然而这里汪静之给出了一种新鲜有趣的解释,实际上是以新的价值观对直进行了重新评价。在诗中汪静之对此马可谓爱恨交织,这匹世界末日的战马谁应该恨它?谁应该喜它?如果我们把此马完全从原有语境中剥离出来,想象它是爱的象征,那么当爱来征服世界的时候,汪静之是爱的得益者还是失意者?这首先表明了诗人的一种自我矛盾和含混的态度,更重要的这是汪静之处理圣经题材的典型做法,“不管《启示录》是否被当做预言来读,“灰色马”完全从他所处的语境中被分离出来。但是这一文本又被当做一种想象带了回来,举个例子,正如周作人的诗论所指出的那样,一个诗意的素材不收任何教条的束缚。”
汪静之的基督教情节上往往表现出对上帝的憎恶恐怖,而表现出对基督的追随以及献身。他有首诗叫做《上帝造了一个囚牢》,囚奴们的生活比十八层地狱更苦,人们为了摆脱这囚牢头颅不知道撞碎了几多,积满了陆地塞满了江河,却最终也逃不脱。这就如同鲁迅笔下的铁屋子,上帝围困了醒转后想逃脱的人们,好似在说上帝这一造物主创造了我们,那么我们就只能屈服于它,这一联系仿佛也在说我们先天的被先天的传统所围困而苦于摆脱它。在他的诗中上帝是一个狠心的主宰者,如同恶魔者为自己所引起的痛苦感到兴奋不已。不过在他眼中耶稣以期虔诚和献身可救我们逃离苦海,汪静之仿佛也同耶稣一样抱定了一种探寻之至献身的态度。在他的诗歌《自然》中,他始终在两个平行的铁轨上走着,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他只是无悔的走着,这一恰似鲁迅笔下的《旅人》,始终给我们一种疲倦的希望,以及献身于道勇气。
当谈到爱时,汪静之也便借助上帝这一造物主首先赋予它以崇高的权力,然后写出了自己的被围困以及为了爱所做的锲而不舍的精神。他在一首名为《不曾用过》的诗中向我们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一个圣洁的被当做模范的君子“终身不曾取过妻,妇女们见着他都不敢做声,因他对伊们比阎王更严厉”。他独身到70岁的时候死了,他的魂进入了天堂,上帝悲悯地发怒说“你不知已犯了大罪恶?愚人啊!我给你的爱情,你一点也不曾用过!”这无疑同《圣经·哥林多前书》中保罗论爱的精神是相通的,这个世界必须从爱甚至准确说从性爱中获得拯救。汪静之有首短诗《过伊家门外》:“我冒犯了人们的指摘,一步一回头地瞟我意中人;我怎样欣慰而胆寒呵。”在汪的时代,谈爱是需要勇气的,正如基督的兴起是需要人献身的。从此爱是汪静之的十字架,“我对着你给我的信祷告,你的信是我的十字架。”(《不能从命》)有了爱汪静之也便陷入了被围困却矢志不渝的境地。在他的诗歌《呵罗罗里的鬼》,诗人被打下了寒冰地狱,圣经上说奸淫者会被罚下地狱,上帝说他奸淫,他自己则是报的爱的理想,于是再度出现了一个坚硬的牢笼,在逃不出的地狱的日子里,“我最渴慕的是你的美丽,美丽是我全个的希望!只要美丽的你在这里啊,我便也不稀罕什么天堂!”在这里上帝是恶魔,我即便被打下了地狱也毫不妥协动摇,这赋予了爱以十字架般的信仰,不过我们也可以发现爱这一救赎工具,也会导致人类存在所不可避免的痛苦。
二.殉道
回到小说,除了标题外,就只有十字架的主题最为明显,小说以门板上素娥被钉成十字架,在长江上漂流且时不时看看身边爱人的头颅,最后流入了黄河作为结束。十字架早是一种命运的象征,汪静之有首诗歌就叫做《十字架》他把厌倦和无聊两颗树交叉做成了十字架,然后他把我用四个锋利的铁钉钉死在十字架上。这里的十字架很明显代表一种经历过终极痛苦的存在,诗中的他就像上帝一样,我最终被其折磨致死。把这一十字架同前面爱的十字架相结合,就构成了小说中素娥背负的十字架。
在具体分析之前可以从小说中看出汪静之的另一基督情怀,这便是原罪意识。不管是《耶稣的吩咐》还是《父与女》、《北老儿》以及《人肉》等。都可以看出汪静之对人性的揭露。
余庆十分圆滑的边勾引起了众多女儿的情欲,而正是他们之间难以遏制的情欲导致了他们一步步的走向了死亡,情欲既是爱的催化剂也是无端流出的恶魔。就是从小说中的添笔,余庆与素娥准备跳水殉情的时候,当他们都丧失了殉情的勇气后,余庆竟想骗素娥跳水以免自己的女人被别人霸占。在这里汪静之不像是《人肉》中讥讽传统伦理,而是暴露人性的自私与残忍,写他们不知悔改自然要迎来惩罚。
当把素娥的受刑同耶稣的受刑相结合时就可以看到小说中强烈的讽刺意味。受刑的素娥旁有一块牌子,上写“警戒天下男女,救者男盗女娼”。而受刑的耶稣旁也有一块牌子,上写“拿撒勒人耶稣,犹太人的王”。判素娥死罪的是承租公公以及醉经秀才等老的封建思想维护者,判耶稣死罪的则是旧的祭司长和经学教师以及受起蛊惑的民众。耶稣被杀是受了审判的,素娥被杀当然也没事,因为杀了一个是犯罪,杀了两个到没事,谋杀的行为在“正义”的幌子下是合情合理的。耶稣说他要用自己的血洗去众人的罪恶,使他人获救,在小说中素娥的血也应该有同样的功效,她成就了醉经秀才、承租公公的业绩,慕尚也得以再娶,人们也骂着素娥淫妇。耶稣传了苦道,素娥也传了苦道,当初耶稣有一些门人,素娥身后倒也有一下不敢喘息的门人。现在汪静之自己倒义无反顾的想做新的传道者。小说中最后一节,提到了准备去营救的人所处的地名:寻镇,仿佛作者的一个寄托一般,不过到底传道的路还长,此处的人还不敢妄自营救。
通过阅读圣经汪静之在他的小说和诗歌写作中化用圣经,用圣经的观念来批判中国的传统伦理道德,用他化解过的模式来尝试传导爱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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