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

结婚前我家穷，老婆家也不富裕，所以结婚后日子就过得十分紧巴。紧巴的一个明显例子就是馒头：我家的馒头向来都是老婆自己蒸的，几乎从来没有买过。

说“几乎”，是因为也偶有例外的时候。比如，馒头吃完了，一时来不及蒸，就只好到街上买几个回来。每次老婆和我买馒头都不多，最多就是管两顿。为什么？因为老婆性急，早就在厨房里开始张罗着要蒸了。老婆比我的手更紧，舍不得买馒头：一块钱一个馒头，她还嫌贵。

老婆蒸的馒头很好吃。大大的，白白的，喧喧的，很刺激胃口。每次馒头刚出锅，我就着咸菜，一口气能吃好几个，还不轻易罢口。我和老婆开玩笑：“干嘛蒸得这么好吃？净浪费粮食！”老婆抿着嘴好半天，这才温柔地说：“怪谁呢？你买的面粉好呀！”搞得我能屁颠屁颠地乐上好一阵子。其实哪里是我买的面粉好！我到超市，既不挑也不拣，也是随便掂的。

老婆对自己很抠，但对别人一点也不小气。时间长了，同事知道她会蒸馒头，蒸的馒头也好吃，就跟她打招呼：“刘姐，下次蒸馒头了给我捎两个尝尝哦！”老婆也不管人家是真是假，就都当成真的。所以有时候我家蒸馒头，一次就出好几锅。夏天，老婆在蒸锅前大汗淋淋，我看着都难受，但她不管。蒸好了，她就用塑料袋装好，“阿黄”“阿丽”地打一通电话，然后就给她们一一送去。

前几年，我得了糖尿病。医生千嘱咐万嘱咐我主食一定要少吃：“一顿不要超过二两哦！”我对“二两”没概念，就到街上问了一下那些买烧饼的，才知道一个烧饼要四两多，心里大吃一惊。回来给老婆说，老婆就让儿子买了一个电子秤回来，从此专门给我做起那个“二两小馒头”来。

老婆在娘家时是老小。岳父岳母生她的时候年岁也大了，所以对她十分宠爱，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干。结果她嫁到我家来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干。蒸馒头，做饭，包括给孩子缝制棉衣棉裤，都是她被迫无奈，这才慢慢学会的。她没有嫌弃过我家的穷，常说：“没有钱不要紧，只要自己会挣，能省，一切都会好的。”我觉得她十分明理。刚结婚的时候，我记得她的手还很白嫩，头发乌黑，但如今，三十年过去，她的手老茧斑斑，头发也有了缕缕的白丝了。

老婆是一个平凡的女性，和我一样，都没有别的大的本事，只会一日日老老实实地上班挣工资。她对我们家未来生活也充满着美好的向往和期待，但从来都是脚踏实地，既不妄自菲薄，也不痴心妄想。她对我淡泊的性格也很欣赏，说：“吃自家馒头，做清白人家，我对我家老何，没有别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