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几天的雪,天终于开始放晴了。
雪虽不下了,但刺骨的风还是拼命地吹着。吹得整个街道上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连昨夜留下的脚印和流淌的血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
吱呀的一声,街道旁翠微楼二楼最右侧的窗户被打开。从窗户内探出一双如羊脂白玉般的手,那手轻轻撑开了窗户,让那清晨第一缕晨光照进室内。
那身穿淡蓝色衣服的女子,托腮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出神的望着那冷清的街道。
寒风倒灌了进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床上躺着的男子被这寒风一吹,从睡梦中醒来。
他脸色苍白的睁开双眼,看了看四周。这是一间闺房,房间内弥散着熟悉的淡淡清香。这种味道只有翠微阁头牌姑娘才有的味道。
他瞥向窗口的位置,就看到那如花的笑靥,正在冲着他笑。
他突然想从床上起来,但发现体力远没有恢复,挣扎了几下没有起来。
看到他挣扎要起来,女子忙跑到床边,扶住了他。
"你伤的太重,还不能起来",女子柔声道。
"昨夜送我来的那个人呢?",他问道。
"走了"。
"什么时间走的?"。
"昨夜子时",女子有些神色慌张说道。
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他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力道是否伤害了女子。
女子在极力忍受着,虽痛苦但没有闪躲。
"你骗我!",男子瞪着她说道。
"我只是,只是……",女子看到他的眼神,不禁支支吾吾的说道。
"你只是想让我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和你缠绵。而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兄弟去送死!",男子怒道。
女子奋力的甩开那把扣在她手上的枷锁,"你把我水三娘当成什么人了?轻薄,下贱,无耻,还是那见不得人的婊子"。
男子脸上露出痛苦的模样,又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非要出去么?",女子虽然有点愤怒,但还是心疼的走过去扶住了他。
男子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歉意。
"他刚走不到一个时辰",女子看出他眼神的愧疚,也不再隐瞒。
"那她也出发了?",男子问道。
"你问的是上官香儿?"。
男子点了点头。
"嗯,她也出发了"。
听完之后,男子挣扎着下了床,拿起衣服就要往外走。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她。你明知道她心里面没你,你还要去送死!",女子满是醋意的喊道。
男子定了定,没有回头,"你错了,我救她并不是因为我还喜欢她,而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如果换做是你,我也是会去的"。
女子感动的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哭泣道,"就算为了我,你能不能不去,你知道你的伤去了也……",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怕说下去会伤了他的自尊。
"有些事,有些人,是必须要面对的,逃避不了的",男子满脸痛苦道。
"你走了,我怎么办?",女子不舍得问道。
"等我,如果我活着回来,我……我一定娶你",男子始终不敢回头。他怕,他怕他一回头泪水就忍不住,更不忍心离开她。
他一点一点的掰开她十指相扣的手,她却一点一点的紧紧扣住,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但终究是抵不过他离开的决心,可能是她也觉得即使留住了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
他摆脱她的束缚,脚步却越来越沉重。他穿上衣服,提起门旁边挂着的剑,头也不回的走下了楼。
"齐无悔,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娶我",女子哽咽,拼命的嘶喊道。喊完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听到那哭声,齐无悔心都揪在了一起。但他不能回头,不能有一丝丝的留恋。
他步履维艰的走下了楼,走到了街道上。街道上积雪很深,风在肆虐的刮着。风从衣服中灌了进去,齐无悔打了个喷嚏,紧紧裹紧了衣服。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伤得很重,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稳住前行的步伐。但当他紧紧握住那把剑的时候,他的眼神是尖锐的,是清澈的,是蓬勃有力的。
只要有这把剑在,无论什么人想靠近香儿,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他一向自信,尤其是当他手中有剑的时候。
上官堡已不复往日了,大门都紧闭着,谢绝一切访客。昔日的辉煌和鼎盛,仿佛都随着它的主人烟消云散,只留下那斑斑伤痕,等待岁月的长河去抚慰它。
上官堡侧面的门被打开了,一辆普通的马车从里面赶了出来。
赶马车的是个头戴斗笠的汉子,一声吆喝,马鞭一甩,那马车便动了起来。
马车沿着街道向城外的方向赶去,那车辙碾压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寂静又冷清的街道上显得单调而刺耳。
在离开城中那条必经的那条街道上,却热闹了起来。
经过了寒风和暴雪之后,街道上两旁的铺子居然一家接着一家打开了。连平常懒惰的屠户屠大也出人意料的早起了。
他一边摆着摊铺,一边冲着街道的邻居们打了招呼。
胡大妈感到很意外,她跟屠大已经做了十年的邻居了,从来也没见过到过他主动跟别人打招呼。向来都是别人买他家东西的时候,他都对别人爱答不理的。
屠大虽然人不是那么好相处,脸上冷冰冰的,但他家的猪肉却是实实在在的好,所以尽管他经常不给别人好脸色看,但为了吃一口香喷喷的猪肉,左邻右舍也都忍下。
胡大妈也礼貌的笑着,"屠大今天挺勤快啊"。
屠大嘿嘿一笑,"最近家里面拮据,再这么懒惰,怕是要喝西北风去了"。
"你家还穷?",旁边的刘大爷拿着个旱烟袋,边走便说道。
"你家有火没?不知怎地,我家的火折子不好使了,打不着了",刘大爷呵呵的问道。
"拿来我看看",屠大从刘大爷手里接过火折子,尝试了一下,居然着了,"我说,阿伯,您是不是老了,火折子都打不着了?"。
"老喽,老喽",刘大爷点起了旱烟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吐了一口烟圈,"不行了,不行了,这个人呐,不服老不行啊"。
"丫头啊,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来摆摊子,是要让我老头子自己动手么?",刘大爷冲着屋内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从屋内蹦跶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长得甚是可爱,讨人欢喜。
"来,丫头,看叔叔给你准备了什么?",屠大笑道。
"什么呀?",丫头蹦蹦跳跳跑到屠大身旁,好奇的看着他的双手。
"你看,这是什么!",屠大伸开双手。
"呀,我最爱吃的粘牙糖",还没等丫头伸过手去拿,一把刀飞了过来,将屠户的双手砍掉。
那断手在空中飞了一段距离,掉在了地上,染红了地上的雪。
屠大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屠大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小女孩看到这种情景,吓得浑身发抖,动都不敢动。
刘大爷看到这种情景急忙跑过来,抱住自己的孙女,向城门口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富甲绅士走了过来,满脸的油腻,挺着个大肚子奸笑向这条街道走过来。他的步伐很慢,每次两只脚的距离刚刚好,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看得出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他虽然走的慢,但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你是……你是什么人?",屠大痛苦的问道。
"你问我是什么人?巧了,我跟你一样,你是屠夫,我也是屠夫",那人咧开大嘴笑了笑,露出满嘴的黑牙。
"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你杀的是猪,我杀的是人,但我比你有钱多了",那人接着道。
"杀人?杀什么人?",屠大紧张道。
"我这个人很奇怪,什么事情都挑,就是杀人这件事不挑,你说奇不奇怪?",那人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别说你,我杀人的时候也不挑的",从屋顶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男人坐在屋顶的积雪上,赤着上身,嘴里还吃着苹果。
呵呵一声长笑,从后面走过来一个白衣书生,苍白的脸色,不断地咳嗽着。
"没想到,朱二哥的速度还是比我快",白衣书生说完,弯腰咳嗽了起来。
"没想到多年不见,白老弟的身子还是这么弱",那赤身的男人说道。
"估计他那是年少时,纵欲过度导致的脾胃肾虚,阴火盛",后面紧随而来的是一个老人领着一个小女孩,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郭老说的一点都不错,女人都是要命的东西,她们会吸干你们的精髓",又一个敞胸大汉走了过来。赤红色的头发,耳戴大型圆形的金环,一走路,那金环就发出刺眼的光芒。
"没想到赤发怪苗虎狮是越来越有钱了,耳环都换成金色的了",那胖屠夫笑道。
"哪有你屠狗有钱啊,就光是这肚子怕是我老苗子这辈子都吃不到了",苗虎狮回道。
老人边走边看了看四周,"时间差不多了,该动手了"。
说罢,屠狮虎将那断手屠大让进了铺子里,说要替他疗伤,看到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屠大也没敢反对。
那郭老头将老人和他孙女也让进了房间里。
几人进入房间之后,门被关了起来,里面发出几声惨呼声。
街道上几匹骏马驶来,带头一个白皙男子勒住马,停在街道上,看了看雪地上的血迹,摆了摆手。
其他五个人翻身下马,将地面打扫干净,众人翻身上马,席卷而去。
这一切,来的太快,去的也快,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群少年走后,店铺的门都被打开了。
屠户拿着刀,扛着那扇猪肉,笑呵呵的走了出来,冲着对面的爷孙俩笑了笑。
隔壁早点铺的胡大娘也走了出来喊到,"包子喽,包子,热乎乎的包子喽,不好吃不要银子"。
对面裁缝铺的钱老大也走了出来,"没想到你们比我还早"。
隔壁的刘寡妇也打开门,"这里面就属你钱老大最懒吧"。
钱老大,一想也对,随后摸了摸头,呵呵一笑。
"他不是懒,他是太富有",在钱老大门旁坐着一个酒鬼,抱着他的酒葫芦,喝了一口又一口。仿佛只有烈酒才能帮他御寒。
众人说说笑笑,街道上热闹了起来!
街道的一头迎着寒风,走来一个男子,冷峻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手里紧紧握住那把剑,步履蹒跚,却又异常坚定。他每一步都在极力的保持着体力,因为他现在还不愿意,也不能倒下。
他就这么一直静静地走着,仿佛那风随时都能将他吹走。
他停在了屠夫的摊铺前,冷冷的盯着屠夫案板上的肉。
"呵呵,大爷来点肉么?保证新鲜",屠夫龇牙咧嘴笑道。
"我都没你大,你叫什么大爷?",男子冷冷的问道。
"额~客官,凡是光临本店的那都是爷。敢问客官想来点什么?",屠夫讨好道。
"我想来点肉,新鲜的"。
"好嘞,稍等片刻",说完屠夫手起刀落,从案板上的猪肉上削下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打包,上称。
"且慢!",男子看了看那块肉问道,"你给我的是什么肉?"。
"猪肉",屠夫回道。
"猪肉,怎么会是猪肉,你不都是卖人肉的么?",男子冷哼道。
"你……",屠夫脸色变了变,提高了嗓门说道,"你这个人这么这个样,我屠老大在这个城中卖了一十五年的猪肉了,远近街坊邻居都知道我卖的是猪肉。你难道是想砸了我的招牌么?"。
"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这里的街坊邻居,我屠大什么时候卖过人肉,那种犯法的勾当,我怎么会去做",屠户辩解道。
"就是,就是,年轻人,看你长得那么斯文,没想到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不让人待见?",对面抽着烟袋的刘大爷问道。
"就是,他要再是这个样子,我们可就要报官了",胡大娘在一旁附和道。
听到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男子转而陪笑道,"我刚才可能认错人了,你别见怪"。
"你快走吧,大清早的碰上你这种人,也真是晦气",屠户说着就摆摆手让男子离去。
男子往前来到胡大娘的早点铺中,"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吃的东西?"。
"有是有,不过没有人肉馅的",胡大娘白眼道。
"那就好",男子在店里面坐了下来,要了两屉包子,一碟小菜和一壶酒。
东西很快就上来了,像是事先准备好的一样。
胡大娘上完菜,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男子开了口。
"不知道老板娘这里伙计都哪去了?"。
胡大娘转身回道,"伙计?客官可真会开玩笑,我这小本生意,哪来的伙计"。
"奥,没有是么?",男子看了看店内,问道。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问事情的?",胡大娘插着腰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杀人也是不挑的",男子冷不丁的说道。
胡大娘瞪着眼前的这个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男子盯着胡大娘不回答,反问道。
"你要是吃饭就快点吃,不吃饭早点走,不要多管闲事",胡大娘厉声道。
男子冷哼一声,"你们悄悄的来到上官堡,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杀了城中的这些无辜之人,还说我多管闲事?"。
"这么说,你是上官老头的人?",胡大娘惊道。
"上官老爷也是你们这帮畏首畏尾的贼子敢直呼的",男子脸色变了变,杀手顿时充斥着整个店铺。
"还不动手",胡大娘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从房梁之上飞来数十把暗器,径直往男子身上招呼。
男子一拍桌子,桌上的筷子腾空而起,男子手一挥,那些筷子打落飞在半空的暗器。
"中川唐门!",男子凝眉道。
"你还知道唐门,受死吧",胡大娘声音变成男人的声音,手中数十把暗器齐发,速度要比横梁之上的快很多。
男子一脚将桌子踢了出去,人坐在凳子上向后退去。那些暗器全都打在桌子上。
还没等男子稳下来,只见自横梁之上打出很多铁蛋,速度极快,这种暗器一般是借助于暗弩机括,力道极大,速度极快。
可怕的不是它的速度,而是它里面的东西。
看到这种铁蛋,男子皱了皱眉,破门向街道上冲去,只见那铁蛋在空中相撞,破裂开来,从那铁蛋中散出七彩的铁砂,向四周散去。
唐门七彩砂!
男子惊呼一声,极速后退,身影腾空而起,远离那铁砂,铁砂向下落,所以他必须在铁砂未到之前向上窜去。
男子刚窜过屋顶,顿觉寒光一闪,剑,一把很快的剑,这速度绝不在他之下。
男子新力未生,只能往下落,瞬间施展千斤坠,整个人极速向下坠去。
但下面早就有一把刀向他砍来,那是一把菜刀,也是一把砍肉的刀。不管是人肉还是猪肉,一刀下去,绝对骨头和肉是分开的。
男子还没落地,身影一转,一声龙吟,剑出鞘。
剑尖顶在刀刃上,男子借势向一旁闪去。男子顿觉心中内力一阵翻腾,那注入刀上的力道极大,足以开山裂石,男子被这刀一激荡,口呕鲜红。
男子刚落地,还没站稳,一块横木擦身而来,男子直接向地上倒去,那横木与他擦身而过。
"漂亮,漂亮",那刘大爷抽了口烟袋,鼓掌道,"老夫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如此俊的功夫青年了"。
男子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剑抵地,保持不倒下去。
男子冷冷一笑,"过奖,几位偷袭的本领在下也是佩服的很啊"。
"像我们这种人,你难道还要跟我们公平对战",屠夫笑着道,"杀手的目的只有一个,无论什么目的,只要杀死对方就行。倘若被杀,那要这些公平有什么用"。
"你也别怪我们,我老婆子可是劝过要你离开的",胡大娘又恢复女人的声音说道。
"刚才让他离开他不离开,现在只怕",那赤发男人苗狮虎说道。
"现在怎么了?",男子问道。
"现在只怕想走也不行了",白衣男子白鹤说道。
"奥,我想你们错了",男子说道,"我只希望你们明白两件事情"。
"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姑且听你有什么遗言",刘大爷抽着旱烟袋说道。
"第一,不离开这里只因为我不想离开。第二,倘若我想离开,你们谁都留不住我",男子冷峻的脸上充满着自信。
"是么,这么冷的天,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么?",胡大娘冷冷道。
男子手持宝剑,挺了挺身子,笔直的站立着,冷冷的毫无惧色的看了看眼前这几个人。一阵寒风吹过,吹得衣服猎猎作响。
几人看到不由得一惊。
"动手",话音刚落,几个人同时动了起来。
"你们可看好了,这一剑",男子瞬间刺了出去,那惊鸿一瞥,那电闪一击。
男子将胡大娘死死的钉在柱子上。
胡大娘口吐鲜血,手中的弩箭还没来得及发出,铁蛋散了一地。
"你……你",胡大娘还没来得及说完,男子将剑拔了下来,胡大娘倒在地上,手指还在指着男子。
男子没有看向他,而是看了看另外的几个人。
"好快的剑",其余几个人同时惊道。
男子从几人的夹击中脱身而出,一剑刺中最后面的胡大娘,这种速度让几人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倘若我想离开,你们谁也拦不住"。
当真,这男子的剑法,迅速,凌厉,狠辣。尤其是刚才的那一剑,那一击,他们中没人能自信接的了那一剑。
"走吧",刘大爷抽了口烟袋,很不情愿的说道,"这个时代已经不是我们的时代了"。
刘大爷说完转身拉着他的小孙女离去。
"就这么走了,唐晓锋白死了",苗狮虎说道。
"要不然怎么样?",刘大爷回头道,"你想要我们在这里都给他陪葬"。
"可是我们五个未必能斗不过他",苗狮虎说道。
"你能自信接住他那一剑?",白衣男子白鹤问道。
"可……可我们联手一定可以",苗狮虎说道。
"即便我们能杀了他,也必损失惨重,那接下来的刺杀任务呢?",白鹤问道。
"这……",苗狮虎无话可说。
他跺了跺脚,扛起唐晓峰的尸体,也随着他们离去了。
待他们走远,男子口吐鲜血,踉跄着要倒在地上,但他还不能倒,那翠微阁中还有个人在等着他,等着他娶她。
但他现在却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他用剑支撑着,就那样站立在寒风中,站立在冷清的街道上。
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没有倒下去,他眼睛一直在盯着那街道的一头,仿佛在等待什么出现,但又有什么会出现呢?
街道的一头,出现了一匹马车,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马车了。
赶车的人是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小心翼翼的赶着马车。
马车在男子前三丈开外停了下来。
"怎么了?独孤",一丫鬟模样的女子探出头问道。
"前面有个人",孤独白看向街道中央站着的那个人说道。
丫鬟也看向那人,仿佛感觉那人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灵儿,什么人?",车内响起一女子的声音。
"小姐,是一个男人,好像……"。
"好像什么?"。
"那是不是,齐公子?",灵儿指向那街道上站立的男子问道。
车帘打开,一脸色苍白但绝美的女子探出头,向远处看去。
这一看,女子就愣了愣,急忙下车跑过去。
当离男子还有一丈的距离时,她停了下来,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她不希望是那个人,但偏偏却是。
那不是齐无悔是谁!
那男子仿佛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他努力的抬起头,看了看来人。
看到她,齐无悔就笑了笑,那是一种满足的笑,那是一种开心的笑。
然后他就倒下去了,重重的倒了下去,好像所有支撑他的东西都被人撤走了,也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完成了,再没有让他挂念的东西。
他感觉好累,好想舒舒服服的躺在那里睡上一觉,尽管是冰凉的地面。
女子一把抱住倒下去的齐无悔,"无悔,无悔,我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啊"。
女子嘶吼道,"快,灵儿,那续命丸来"。
女子尝试着掰开他的嘴,但怎么掰都掰不开。女子把药丸放进自己的嘴里,抓了一把雪,在嘴里嚼着,然后嘴对嘴的将嚼碎后的液体灌进齐无悔的嘴里。
"你不要死啊,你还没见过我穿上嫁衣的样子呢,你跟无风的约定还没完成呢",女子有点泣不成声的喊道,用手将齐无悔嘴边流出的液体拼命的往他嘴里送去。
齐无悔身子动了一下,缓慢的睁开双眼,看了看眼前破涕为笑的女子,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她的脸,想将他脸上的泪水拭去,他见不得她流泪。可是手伸到半空就没了力气。
女子一把抓住他下垂的手,"我在呢,我在呢"。
"我……我终于等到你了",齐无悔有气无力的说道。
女子冲他笑了笑,拼命的点了点头。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齐无悔笑了笑,笑的很心酸。他知道她是在给他活下去的勇气,但他也知道她的心始终只属于那个人。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在柳树下,微笑着的翩翩男子,风的花香,雨的清香,阳的温暖,雪的洁白,都抵不上他的笑。
他也想到了那个在翠微楼上等他的姑娘,想到这,他艰难的说了几个字,"三,三娘"。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带你去见她的"。
镜中花,水中月,雾里看花花最美,镜中人却瘦。
看着镜子中那清秀美丽的脸庞,水三娘笑了笑。
她确实有值得骄傲的资本。娇美的容颜,苗条的身段,还有那勾人魂魄的眼睛。
在她梳妆打扮的时候,楼下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难道是他回来了?
不可能的,他从不会这么匆忙,他不论做什么事都有条不紊,神淡气闲。
这么早,会是谁呢,往常翠微楼的客人都是晚上才会过来。
她赤着脚走下了楼。
打开门的那一刻,她惊呆了,"上官姑娘,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上官香儿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让身进门。
独孤白从马车上将齐无悔抱了下来。
看到齐无悔紧闭着双眼,水三娘紧张道,"他……他怎么了?"。
孤独白将齐无悔放在床上。
水三娘趴在床边看着齐无悔,"他怎么了?你们说话啊"。
这时齐无悔,慢慢睁开了眼睛,温柔的看着水三娘。
"我……我回来了",齐无悔说道。
水三娘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我知道"。
"我只是,不能等道娶你的那天了",齐无悔无奈的说道。
"不,你可以的,你还要娶我呢,你还要看我穿上嫁衣的样子呢,你还要做我的相公呢",水三娘哭道。
"我……",齐无悔手伸到半空,重重的落了下来,眼睛也慢慢的闭上了,自那眼中流下了晶莹的泪。
"不,不,无悔,你不能死,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我们说好的",水三娘妆都哭花了。
上官香儿走到冷清的街道上,她没有哭,但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她刚从父亲的去世中平静下来,却又碰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为了自己惨死。
这一切的打击让她一下子就让她跪在了地上,她冲着那天空拼命的喊道,"柳无风,你快回来!"
声音在街道上回响了许久许久,那一阵寒风或许能将它带向远处,带到那人的耳朵里!
可风依旧在呼啸,渐渐的淹没了一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