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爱献血
文/吴宏博
秋秋和男孩谈了半年了。
秋秋有次帮男孩整理抽屉时,发现里面有一沓献血证,足足有十几张,秋秋说:“你疯了是不是?现在献血都是无偿的,你献这么多,不要命了你!”男孩可爱的逗秋秋说:“生那么大气干吗?每次献完血人家都送一袋奶的!”秋秋并没笑,继续骂:“你是不是有病呀!你没喝过奶吗?”男孩看秋秋没有消气的意思,就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秋秋说:“谁喜欢听你的故事,该不是想给我讲大道理吧!”秋秋“嘭”地拉上门走了。
秋秋没有听男孩的故事。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秋秋和男孩蜷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放一个患白血病的十岁小女孩的事情,是个纪实性的节目。屏幕上小女孩很漂亮,可惜头发是假的,脸是煞白的,小女孩的父母流着泪说那都是因为化疗的原因,但不化疗也没办法,因为一时半会找不到配对的造血干细胞。节目最后,主持人说我国骨髓库自愿者的数量远远不能满足现有白血病人配对的需要,甚至全大陆的志愿者数量还不及台湾一个骨髓库的数量,目前我国还有很多像这位小女孩一样等待配对的患者。主持人呼吁大家关注这一群体,积极加入到志愿骨髓捐献队伍中来。并公布了捐献咨询联系电话。男孩喊秋秋:“快,快,给我找纸和笔!”还正在为小女孩的不幸掉泪的秋秋,敏感地从沙发跳到地上,大喊:“怎么!你又要捐献骨髓吗?”男孩抬头,怪怪地看看秋秋,“怎么了?你不是还为她流泪吗?与其流泪,还不如做点实际的事情!”秋秋喊,“那不一样!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献血我可以忍受,但今天你要捐骨髓我绝不允许,把你骨髓一抽,我可怎么办呀?你做事不能光顾你自己呀!”
男孩扑哧笑了,“什么抽骨髓呀!敲骨抽髓那不成黄世仁了吗?你不懂,捐骨髓只是个说法,不是真要抽骨髓,跟献血差不多,没事的!”
秋秋吼道:“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但你懂我是在爱你吗?你只知道献爱心,献吧,献吧,总有一天你连你自己都会献出去的!我郑重告诉你,你这次如果敢献,咱们就完完!”
男孩笑着说:“你这是怎么了?我听你的不献还不行吗!”
过了几天,秋秋在洗男孩的裤子时,发现裤兜里有那张捐献骨髓的证明。秋秋就突然哭了,秋秋收拾了东西流着泪离开了他们合租的房间。
他们就这样分手了。像很多失恋的男人一样,男孩也选择了离开故事发生地的这种方式。男孩离开了这座城市。
一年后的一天早上,秋秋在洗脸时,突然鼻血流个不止。流鼻血是很正常的,只是不正常的是,秋秋从此就跟鼻血打上了交道,有事没事就流。秋秋上了医院,医生说是白血病。
秋秋冷冷地说:没得救了!家人不放弃,说只要能找到配对的骨髓就有希望。他们就让电脑在各地的骨髓库里翻啊翻啊,电脑都翻累了,终于找到一个,是2005年9月3日一个叫杨晨的25岁男孩的捐献资料。当医生把资料递到秋秋手上时,秋秋哭了,谁都劝不住的哭法——杨晨就是男孩的名字,2005年9月3日是她和男孩看完那个电视片的第二天,也是他们正式分手的第一天。
家人想办法和那个叫杨晨的男孩联系。男孩没找来,却找来了男孩的父亲,一个快50岁的农民。秋秋问:“晨呢?”父亲没有回答,拿出一张发黄的报纸:《牛城早报》,牛城是距这个城市很远的一个城市。男孩的父亲打开头版,把报纸递给秋秋后,猛一捂眼,竟转过身呜呜地哭起来。
在场的人都被这50岁男人沧桑的哭腔弄得不知所措起来。
秋秋有种说不出的预感,抓过报纸,在头版一下看到一个大大的标题:《身揣献血证的见义勇为者》!
秋秋心咯噔一下,急急看了下去。那篇报道大意是2005年9月10日晚,在牛城开出租车的刘女士在建国路拉了三名男乘客,当车行至一僻静路段时,坐在前排的男子突然掏出一把匕首,顶在刘女士腰间,要求车转头驶向郊外。这时刘女士看见不远处走过来一名男子,就猛的拉开车门,大喊:“抢车了,救命呀!”前排歹徒一刀扎在了刘女士大腿上,刘女士跳下车,继续喊救命,不远处的男子听到呼救声,急忙跑了过来,大喊:“你们干什么!”三歹徒见只有一人,而且地方僻背,就起了杀念。男子在与三名歹徒搏斗近半小时后,终因寡不敌众,身中数刀,歹徒被闻讯赶来的群众和警察生擒,但最后仍死死抱着其中一名歹徒腿的男子却因失血过多,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死亡了。警察在该男子身上找到他的身份证,证实男子叫杨晨,同时在他身上还有一张他当天的献血证。
杨晨的父亲说:“晨晨是特种兵下来的,他一个人对付四五个小伙子都没有问题,那天他肯定是刚献完血,身子虚!”秋秋的泪水把报纸打湿了,她哽咽着说:“你怎么就不听我话,那么爱献血呀,这下真把自己献进去了吗!”
老父亲说:“晨晨爱献血跟他妈妈的死有关呀!”杨晨的父亲给秋秋讲了一件事情:杨晨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乡村,村里妇女生小孩祖祖辈辈都是在自己家里生的,顶多叫上个有经验的接生婆就成,从没人进过医院生小孩。二十五年前,杨晨的母亲也是在自家炕上生杨晨的,杨晨是母亲的头胎,很胖,母亲没有经验地在接生婆的指导下紧张地用力着、嘶喊着,一个小时后,杨晨健康安全的出来了,就在大家正高兴时,接生婆两手哆嗦着喊:“妈呀,糟了,娃他妈的血止不住了!”大家手忙脚乱地用架子车把母亲弄到镇上的卫生院,那血滴滴答答地就像地上那零乱的脚印一样,遗了一路。医生说需要大量输血。可镇卫生院没有血库,医生拿出平常来卖血的人名单,圈划出那些血型相符的,让父亲立马去找来,父亲黑漆半夜一路小跑在四五个村里找到了五六个卖血为生的男男女女,当领到医院时,母亲已走了,连她的孩子还没看一眼就走了。手术台上是红的,母亲的脸是瓜白瓜白的。长大后,杨晨听父亲讲了这件事,杨晨就喜欢上了献血。他去一个城市就要献一次血,那一沓献血证就是他在不同城市的别样签证。
秋秋这才明白杨晨那次要给自己讲的故事是什么了。
秋秋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虽然各方面都做了努力,但再也没找到第二个合适的配对造血干细胞。
秋秋走了,在秋秋的遗嘱里,她写道:以前有个男孩,他每天都献着爱心,献的那么快乐,那么快乐。我曾傻傻地,没有恶意地咒他——你只知道献爱心,献吧,献吧,总有一天你连你自己都会献出去的!他现在已真的把自己献出去了。当我愿意让他快乐地献一切的时候,他已不在了,他献不了了,那就让我帮他继续快乐吧,我已经没太多的东西了,我还是想和他一样,把自己献出去吧——我自愿将角膜及自己有用的器官捐给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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