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

魔都郊外的线条

李晓/文

夏天到了，又到了姑娘们争奇斗艳的季节。女工莎莎也不例外。上班时，莎莎穿着灰色的工服，下班了，她换上白色蕾丝的罩衫。她觉得自己很美。五点钟的太阳还很烫，大地像是一张薄饼，被烤得焦焦地，等待着万物的厨师为它翻个面儿再煎。或者煎熬到暮色降临，一切归于平静。

莎莎戴上帽子，骑着电瓶车，她要去做第二份工作，在附近的一家餐厅里面做兼职。她又换上餐厅的员工服，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围裙，在一方小天地里面来来回回奔波。她把头发扎起来，扎成一个丸子头，补了一点口红，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色一点。3个小时之后，8点了，莎莎又换回自己的白色蕾丝罩衫，她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莎莎给自己买了一根冰棍，并不急着回家。她坐在人来人往的小广场上，看着路过的漂亮女孩们。那个牵着一只泰迪的姑娘，穿得很休闲，莎莎认得那个绣着小鳄鱼的牌子，好多大商场里都有专柜。小狗冲莎莎猛地叫唤起来，姑娘忙对莎莎报以歉意的微笑“傻狗，又乱叫！”，一面抱起泰迪走远了。一个女孩子穿着一件印花T-shirt，配上超短的短裤，看起来像是没有穿裤子一样，露出白花花的两条大长腿，莎莎和其他的路人都报以热烈的目光，不知是赞美还是讥笑。对面一个牵着孩子的女孩子，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表情好疲惫，提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一大袋子菜。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正是顽皮的年纪，一面“妈妈妈妈”地叫着，一面给女孩子看手里的什么东西，女孩子却并没有在意，只是一味拖着孩子向前走去。

旁边一个穿着小西装的姑娘快步走过，手里拿着文件袋子，胸口别着某个大地产中介的标牌，她穿着一双高跟鞋，却走得飞快。小西装很合体，可是莎莎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大牌子。有钱人都不会穿西装啦，人家肯定穿的都是没有牌子的或者你不认识的牌子。厂子里一个见过世面，去阿联酋打过工的前辈曾经跟莎莎说过。莎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蕾丝衫，质量做工都很优良。因为这是莎莎自己做的。裁缝出身的莎莎，现在却在一间电子厂里面做装配。为什么？因为工资比较高啊！

莎莎微微笑着，结束掉冰棍的生命。她走向停车场，取了自己的电瓶车，准备回家去了。回去干什么呢？不成材的弟弟一定又要伸手要钱了吧。弟弟小时候多么可爱啊，那么乖，父母打自己的时候，还护着自己呢。要不把今天刚发的工资给一些弟弟吧。莎莎一面想着，一面咬了咬牙。花呗也要到期了，要先还债啊。水电费也还没有交。幸亏自己现在打两份工呢。一定得赶紧叫弟弟去找份工作，这样坐吃山空不是办法啊。每个月的结余都不够自己买布料的。厂子里的姑娘们都要莎莎帮忙做衣服。莎莎都只收成本费。看上什么样子，给莎莎一张照片就行。以前莎莎的师傅就练就了一手看图做衣的本事。莎莎还不到位，有时候做得不太完美，然而工友们都欢喜地不得了。

红灯了。莎莎停下来等红灯。在这几十秒的时间里，莎莎看向自己身旁的电瓶车。咦，清一色都是姑娘们。看前面这一位，也太不走心了吧，就穿一件T-shirt衫，袖口都起毛边了。还好，有点安全意识，知道戴上安全帽。左边这位，穿着今年流行的阔腿裤，配上浅色衬衣，嗯嗯，还不错，有点意思。后面这位呢，哇，打扮真精致，印花长裙子很漂亮啊，车子也好新。莎莎一面想着，一面感受夜里9点的微风，带着一半温热，一半凉意，真舒服啊。

嗯，加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说不定，哪天我可以开一家自己的裁缝店？莎莎不敢用设计师这个词，太洋气啦。

绿灯了。莎莎和姑娘们都向前驶去，在轻薄的雾霭里，走向未知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