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傻子

从前的事情，我必定是曾经记得的，但现在却很少去想了。我每天吃罢了饭就在大街上游荡，心里面明明高兴得很——因为我冲着每个迎面走来的人笑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每个人却都装着好像没有看到的样子。

我也有家，有父母，还有一个弟弟，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干嘛非得一定要呆在家里呢，如果不用吃饭的话，可能我一辈子都用不着回那个家了；还有我弟，别人都说他很有出息，爹妈也一直拿我和他比——而且每次只要一比妈就开始破口大骂，爹也就忍不住要揍我，哈哈哈，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是——不光他们骂我的时候我没觉得疼，就是他们打我的时候我也从来就没觉得疼啊，“——呼嗵——呼腾——”巴掌拳头没头没脑地落在我身上，每次都像捶老牛似的捶得山响，是的，我不疼！

最近这一年来他们也打我也打得少了，而且爹在外面一看到我就叫我回家，还说家里给我留了我最爱喝的饮料。再不然呢就给我几块钱好声好气地让我买东西吃——可我还是愿意去翻垃圾箱，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掏出来，在我面前一一摆列，因为每件东西都不一样啊——这个破西红柿和烂苹果肯定不是一个味儿。可所有这些我只是没有机会说给别人知道，因为我看着你的时候正好你也看着我我才能告诉你啊，可是一直都没有人看我。即便是妈看到我时虽然不像以前一样骂了但还是低声地嘟囔，说什么“养你不如养条狗啊，狗还知道看家，我们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出去打工给别人去做饭，还不都是为了你……”吧啦吧啦什么的，然后就开始抹眼泪——她的这个样子我很烦哪，我把爹刚刚给我的那几个毛票和钢蹦儿丢在她身上，这样她就不会哭了吧！

我也有不烦的时候——街面上开水果店的小姐姐长得很好看，没有生意的时候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我觉得很有必要正式地向她介绍一下我自己，本来我身上就常年穿着一件西服，这一定很有派；那天路旁又捡了一副眼镜，戴上感觉就更好了，可见对这件自我介绍的事情我是很重视的。戴着眼镜的我就问一位坐在门口老太太，我是这么问的——我说“奶奶，我戴眼镜好看吗？”老奶奶笑了，那样子真的很像我自己的奶奶，我从小就在奶奶家长大，而且我一直都很想她，这个很像奶奶的奶奶说“好看，年轻孩子怎么打扮都好看！”

这样我才总算是放下心来，慢慢地稳稳地朝小姐姐踱了过去，在她惊谔的注视下站定，然后沉着地拿起放在她面前的笔，在那本因她只顾张着大眼望我而忘了看的书上写下我的名字——林青阳，我认真地告诉她我叫林青阳。啊！好了，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干了一件这么有价值的大事儿！

可是小姐姐知道了我的名字以后还是很少看我。我只好摸摸摆在她面前的桃子，再摸摸桃子旁边的西瓜，可是她却连头都没有抬，我急得猛地举起了旁边海鲜店门口的小半桶水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却原来那是海水——小姐姐总算是抬起头来看着我喝，并且急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啊！原来海水也很好喝，很甜呢！